咸僖十六年,先帝薨,当今皇上赐旨,六宫中七位贵妃皆皆与先帝陪葬。而皖贵妃在先帝生前最得宠爱,赐予毒酒先行上路与先帝为伴。
如花娇嫩的女子,成了男人玩弄政治的牺牲品。
“又在胡思乱想着什么,老是忽视我的存在。”大掌伸上来掐我的脸,似不满我的走神。
我想笑却又无力勾唇,只好叹气轻声说:“我只是想起姜皖。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以为我会厌恶她,后得知她被那人逼到那个地步却又心生怜悯。虽得以厚葬又如何?再怎么样也是死。命都没了,身后之事又有何意义?”
高琰也收了嬉笑之容,正色道,“人各有命,只得怨天不由人。你就莫要想了,免得又过于劳累。”
他的语气过于淡漠,我皱眉瞪他,“此时倒是说起天命来了?你们男人在台面上玩弄心计,后却让女人成为你们心计下的牺牲品,你倒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都不愧疚?”
他敛眸,沉声道,“她那都是咎由自取。先帝在世时就过于高调嚣张,在之前也已经与那人冲突过好几回了,我亦是极力劝过她,岂料她竟听不入耳。后来更甚在那人面前讽其生母是一名宫女出身,遂真惹恼了那人。若非我力保,她又岂能活到那年,怕是早早就不知道被那人用各种手段逼死多少回了。我无需愧疚,对她我亦是仁至义尽。”
听他口气肃然,带着冷意,知他有些不悦了,我放软姿态,软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哎……”他叹气揽紧我,将下颚抵在我的肩上,似有些疲惫,“我也非生你的气,只是想起从前对姜父的承诺,说是要照顾好姜皖的。可到最后,竟自身难保。若真是要说愧疚,对姜父倒是有些……别说这些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也该是要出门去了。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再躺回去睡会?”
我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坚定地摇头,“你今日入朝,恐怕出征前是没有时间回到王府了,我亦是不能去军营。此时更是不能睡了,我……想多看你几眼。谁知道,这一别,又要多久才能见到你。”
“大婚之夜,你倒是舍得很呀。”他笑着刮我鼻子,一脸温柔和满眼宠溺,“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且乖乖地养好身子待我归来。蛮荒一族靠的都是蛮力,甚少谋士,应当会快些回来的。”
他的安慰没能让我放松下来,反而鼻头一酸,眼圈又红了起来,霸道地道,“你一定得安全归来,掉根头发都不行!”我在这京都里有严密的保护,再不济也有马夑文撑腰。而他,在战场上虽有三十万的翼北军和二十万朝廷的军队,可是刀刃无眼,我恐他伤,我恐他……呸呸呸,他是百战百胜的赣闽王,怎可能输?
“你这蛮横女人。”他虽骂却带笑,“不过我也就喜欢你这蛮横模样。”
说着他以指腹磨磨我的眼圈道,“别哭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更不许在外人面前哭了。我的女人怎么能在别人面前示弱呢?”
我收回眼泪,心底也是有了些暖意,“那你可要早些归来,要不然让我积郁成疾可不好了。”
“尽说不吉利的话!”他蹙眉骂道,语气却柔了再柔,险些将我化掉。
“爷,是时辰了。”外头传来清风低声唤着的声音。
我略一恍神,有些听不出这成熟男子的沉沉声音是属于那个粗粗鲁鲁的男孩子。三年来,卫羽在暗,清风在明,常伴于我与高琰的左右,我亦是看着清风他日益成长、蜕变。
我收收神,替高琰整了整衣襟,“你此去可是会携了清风去?”
他点头,“清风自小就想着要跟我去战场,如今也该是让他踏进他的梦想的第一步时候了。”
我一笑,清风他虽然能力强、刻苦,终究是年盛气傲,莫怪高琰要磨他到十八才放他入沙场了。不知道十六岁入军的高琰是什么一个模样,是不是已经有沉稳性子,就如……一个老头子一样?如斯一笑,真是打心底笑了出来。
高琰也不问我笑什么就已经道出我猜测的事情,“我年少时可比他沉稳不了多少,娘子莫要将为夫想成一个少年老头。”
我怔忡而笑,“你为何老是猜中我的心事?”
“所以,我才会是你夫君。”他不答直接做出结论,轻易偷香后拉我走向床铺,亲自替我脱掉外衣与鞋子,然后扶我上床,最后替我盖上被子,又低头亲吻了下我的额头,“你再睡会儿吧,别送了,越送会越难过的,我可舍不得你难过。”说着就要走了。
我抿唇去拉住他的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要毫发无伤地归来,我等你。”
他点头,轻轻拉开我的手放入被子中,“等我。”
尔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绕过屏风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恍若回来了新婚之夜的隔天凌晨,那时的他,也走的如此干脆呢。
哪里是不送就不会难过,就算是不送,还是会难过的,那种离别的疼痛,他懂,我懂,可是却不得容许自己表露,生怕舍不得。
闭上眼,眼角却滑落什么,脆弱地掉落在绒被上,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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