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王应天请他们吃饭,她说过想去上博看瘦金体,想不到他还记得。
舒楚默默喝完一杯牛奶,“那好吧,我去换衣服,你吃完我们就走。”
她房间里有一个斗柜,置放一些零碎的东西。舒楚从柜子最下面那一层,取出一只口罩戴好。然后就这么戴着出了门,直到博物馆里也没有摘掉。
晏衡起初以为她是因为感冒未完全痊愈怕再被传染的缘故,倒也没多说什么。
老实说,今天他们来的这处场馆对舒楚来说并不陌生,刚来这个城市第一年,每一两个月她都要来一次。但是没想到,她只是对展品较为了解,晏衡却是到了精通的地步。
一层展厅的展品,他顺着历史脉络从远古一直讲到唐宋,不仅熟知每样物品的工艺、材质,还知道其中较为珍贵的某些展品都过了哪几道手,哪一年由私人收藏家捐献给国家,或被高价从国外购回……
“看过几本博物馆收藏图鉴,所以知道。”他解释的轻飘飘的,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报出两三种丛书的名字,问他看的是不是这几种。
晏衡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
那几套大部头的书,价格最低一套都要3000多块钱,她扔在网上的收藏夹里一直没买,一方面是觉得价格有些贵不舍得,另一方面也是怕买回来没时间看。
“对了,上次看到你家里有一本平装的红楼梦上册,想帮你补上,但发现已经绝版了。不过我倒是拖朋友帮你在旧书网买到一本下册,九五成新。回头我让他直接寄给你。”
舒楚“唔”了一声,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有点小小的感动。
一层没有禁止拍照,她低头拍完一个陶塑,起身看见五步外展出的一个石棺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汉服的女孩。
博物馆为了保护展品,灯光配置的不是特别明亮,以致女孩的脸在光线下惨白惨白的(应该也有特别化了妆)。甫一看见,舒楚真的吓了好大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被晏衡接住了。
“博物馆为什么要在石棺旁设置休息座椅?”他有些费解,没带她继续往下面的朝代看,“我们上去吧,上面有你喜欢的明式家具。”
舒楚点了点头,“这里好像也有点冷。”
他把外套脱下来要给她披上,她忙摆手说不用了,到上面就好了。
家具展厅中,志愿讲解员周三上午和周六下午,免费为参观者讲解。
今天是周六,正好被他们赶上。
参观途中,由于讲解员口误讲错了几个地方,舒楚随口纠正了几回。但跟着听讲解的人似乎觉得她讲的有道理,频频回头用有点敬佩的目光看她。
她担心自己再说什么,就太拆人家台了,拉着晏衡打算离开,可不想竟被那名女讲解员叫住,“美女,我看你也是位行家。正好,我下面就要讲这张紫檀书案。你能否说说案和桌有什么不同?”
舒楚莞尔,“书案和画案的腿足是缩进设立的,桌腿一般是和桌面或束腰齐平的。”
“我还以为是碰上行家,原来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年轻的女讲解员得意地笑了下,成功借此重新引起在场听众的注意,“除了刚才她说的,在中国文人心目中,案的精神意义要高于桌。这也是二者的重要区别。”
……
舒楚拉着晏衡从人群里出来,有点自讨没趣地说,“我就不该乱说话。反正对这些感兴趣的游客会事后详细看讲解牌或者上网查证。不感兴趣的人,至多也就是听个热闹,听完就忘了。”
“别人有意借‘文人情怀’让你难堪,你对她倒挺宽容。”他笑着随她走到一个百宝嵌的四件柜面前,看她俯腰向前去看上面绘制的图画。
“不然呢,计较那么多,累都要累死了。”舒楚指着旁边一个木制镜架要他看,“你看这镜架做得多巧。清晨女人坐在镜前理妆,她们的夫君便会上前来询问是否要代为画眉?虽然这些是古人生活中很平凡的一幕,但恐怕越是这样也越是珍贵。”
“像赵明诚和李清照?”
“不能像他们,太早死别了。”这话不小心说得太大声了,舒楚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却还是往上提了提口罩,“感情这回事,大抵是有今生,没来世。太早分开了可惜。”
晏衡没再往下接话,当下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只不过他高她不少,两人并肩走着,舒楚没能注意到。
从博物馆出来,他开车载她到一家西餐厅吃饭。
坐在餐厅靠窗的包间中,他说:“这里没人,可以把口罩拿下来了。”
舒楚其实很不喜欢戴口罩,冬天再大的雾霾天她都没戴过,经他提醒,不由马上上手摘掉口罩,但一边挂绳仍在耳朵上时,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止住了动作……“你……知道了?”
“你不就是怕被人认出来,知道我们在一起?”
答案确实是这样。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得用手机随便搜了一篇关于他的报道,“你看——”手指点了点手机里他的照片,“虽然你很少在国内活动,但还是会有人因为你在媒体上的曝光记得你。博物馆人流大,我担心有人认出你……发现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她咬唇,停顿了会儿,说出下面这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所以,我们能不能以不公开的方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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