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倾,夜幕一点一点逼近。
他缓缓睁开了眸。
紫瞳。极夺目的紫瞳。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宝石,带着任何词汇都形容不出的瑰丽。那一片天地浩渺里,薄唇微微上勾了几分:“有客人到了。”
身后静候的嘉默一怔,垂首躬身道:“尊上,这些日并无人能入极尘之境。”
“是么?”他随意一瞥,笑意未褪。
说话的人却骤然跪了下去。
山巅有人到访时,已是一炷香后。
来的是一个男子。他就着微暗的天色一步步踏上山巅,然后,从茫茫风雪中看到了那个负手而立的人。
浮光零落在周身,紫瞳冷漠,似能撼动漫天风雪。
来人一瞬间便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忙单膝跪地,声音颤抖而急切:“在下瑶城亓燃,妻子身中‘魇蛊’危在旦夕,恳求尘境尊上能救我娘子一命。”
风声纠缠不休。明明是寒冷的雪域,他的手心却已沁出了汗水,亓燃跪在那里,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我还以为到的是哪位故人。”声音散漫,甚至仿佛还掺了几分笑意。“亓燃对吧。莫非——没人告诉你极尘之境的规矩?”
亓燃微微抬眸:“下蛊之人已死,在下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擅闯极尘之境,绝无冒犯之意……”他的话说到一半,凌厉的风刃便掺杂着飞雪毫无征兆地袭来,亓燃胸口一阵锐痛,喉咙腥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身子有些支撑不住,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而不远处的人,无动于衷地立于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出手。
绝对的压迫。亓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临行前有那么多人劝他不要擅闯极尘之境。
心头一点一点的涌上绝望。可是,娘子……
想到那温柔的笑靥,亓燃缓缓支起身,坚定而平静地看着那个人:“此番擅闯,是我之过。只求尊上,能救我娘子。”
袖中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他闭上眼的那一刻,想起瑶城的水墨长廊,待到哪一日繁花开满楼阁,也许会有人煮着他最爱的美酒,陪他再醉上一场。
预料中的刺痛并没有出现,手已无法再移动一分。
漫天风雪映入眼帘。
“我准你死了吗?嗯?”丢开他的短刃,烟无论直起身,讽刺地勾起了唇角:“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救她?”
亓燃抬眸。越来越暗的天色中,那个人冷漠而高傲地睥睨着狼狈不堪的自己,唇畔的弧度是说不出的阴冷,那一刹,所有希冀恰如水月镜花。
在天色终将归于黑暗的前一刻,有极其美丽的女子在这片苍茫中缓缓走上前。她在风雪之中停下脚步,轻轻唤了一声:“烟。”
女子的装束,并没有和极尘之境其他人有哪里不同。她的腕上,也是象征身份平平的玄色缎带。
一潭紫色双眸微转,似有华丽的炫彩流溢。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烟无论应了一声:“嗯。”
亓燃心下惊骇。那女子走到他身旁,顺手将他扶起,面上并无过多表情,烟无论却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他站在那里伫立不动:“你打算帮他?”
“是。”外出做任务时,她曾听说过亓燃的故事,恰巧路过别人世界里的劫难与深情。“正好,这‘魇蛊’我也能解。”
亓燃猛地抬眸。
那女子看向烟无论,询问道:“是否可以?”
十指紧握成拳,刚刚寂灭的希望渐渐有了复苏之势,亓燃紧张地等着他的答复。
烟无论没再开口,算是默许。
因这女子一句话,所有不可能竟然都轻而易举地变为可能。
亓燃大喜着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尊上。”胡乱地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他问道:“敢问姑娘名字?”
美眸微转,静寂无波:“我叫随烟。”
随烟。这个名字,是极尘之境唯一一个例外。
目光转向那个静候一边,未曾插话的人:“嘉默,你先带他去冰室吧。”
“是。”
夜幕缓缓降临。静寂的雪山之巅,唯有风声未歇。
烟无论站在风雪中,看远处天地延伸出怎样一片孤寂与浩然。“郁都的事,可安排好了?”
随烟微微垂眸:“是。”
紫瞳寒光透骨,凝眸处苍穹云生云灭。唇边一点一点浮起冷意。
——步千执,你会做什么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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