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药方不便外泄。毕竟，每个人的病症皆有不同，针对的药物自然也不同，若是其他人抄了去用在其他病患身上，怕是会误事。”
青年连连点头，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在南吴京城之中，医生遍地都是不假，但是互相窃取医术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的。
“一九三二，”她又对着身边那男大夫说道，“若是你不嫌弃，我将你举荐给这儿的老板，让你来此坐堂可好？我未必天天有空闲，而你在街口替人诊病，也多有不便。往后抓药的事情……”她看了看这药行上下，心想那伊氏父子也确实有良心，从来不会用假药和劣质药物蒙骗人，更不会用变质的药物去害人。
“如果可以的话，那真的多谢季大夫了！”
此人深鞠一躬，拱手作揖，对季清感激不已。
伊氏药行这里出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古伦的耳朵里。
在南吴京城之中，如果医药上出了问题，那么任何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是有权利对问题药贩或大夫进行查封关押的。
不过两刻时间后，福春堂的大门口就黑压压地围了一片人——都是士兵。
百里末突然出现在此，这让福春堂的人还以为来了贵人买药材，虽然他背后有“靠山”，但明面上不能说，无奈生意一直不如伊氏药行。如果真的有贵人特意来此购置药物，或许往后这药店就可以名噪南吴整个京城了！
老板亲自出面，殷勤相迎，刚想开口对这眼前这位身形高挑却又面色微白，看似俊美却又有那么一点儿病态的王爷说几句好听的话，却不想，人突然被两名士兵架了起来双脚顿时离地，硬生生抬到一旁。
“不……这……怎么回事啊！”
“哼……”听着那尖刁的嗓音，百里末就觉着耳朵不舒服，一脸嫌弃地说了一个字，“查！”
手下迅速开始捣鼓起了这里的药柜，每一个格子里的药材都被倾倒了出来。
“回禀渝王殿下，这几味常用药物都有异常！”
“哦？”百里末一挑眉，迈开步伐走到了柜台边，拿起了其中的一小撮，“连黄芪、当归和人参都可以用得这般劣质……当真是没了良心！哟呵？这还一半儿好，一半儿坏？原来还是看客人选药材配呀！真会做生意！”
他的口气极为平淡，语速还特别缓慢，手里轻轻拨动并捏起了一片黄芪，反复看着，放到鼻间还嗅了一嗅。
突然一蹙眉，百里末扔了那些混合着难闻气味的药材，踱步走到了那店铺老板面前。
“你这店铺，开了多久？”
“十……十二年……”
“哼，都十二年了呀！”忽然，百里末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阴冷笑容。
他依旧是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在这店铺里来回走动着，观察着。
“好一个福春堂，装点得不错，光是在门面上就花费了不少钱银吧！”
“没……没有……”老板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如此得心虚……
“知道售卖劣质药物，乃是什么罪责吗？”百里末头也不回，依旧四处观望。
那老板结结巴巴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彻底词穷了。
“怎么了？就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难得本王在此好心等着你！”
这时候，百里末回头望去，那人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脸色惨白，只听其求饶道：“王爷，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请王爷给草民一个机会吧！我会马上把这些药材都清理掉，全部换做新的，换做最好的药材，不要钱全送给需要抓药的人，行不行？”
那老板带着哭腔，俩眼珠子都红了，眼瞅着真要掉泪了。
谁知百里末突然来了一句，“把这里的药材都扔了？多可惜！这些药材，无论如何也都是辛辛苦苦采集种植而来的，你怎么能这般浪费，说扔就扔呢？药材嘛，自然就是要物尽其用的。”
百里末口中话语听起来诚恳至极，他的笑容，在这一瞬彻底烙在了对方的心中，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磨灭——那根本就是恶鬼的微笑！
他看着桌上那一堆早已经潮湿甚至霉变了的药材，根本就不能再入药了。如果来抓药的人是用来救命，那么这些药材就该是催命符了。
“来人啊，配一副治缺心的药，给这老板和掌柜都塞嘴里，让他们好好补一补身子！”
说罢，他突然面朝大门口，手掌轻轻一挥，士兵们给围观的人让出了看热闹的余地。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着，几名士兵强行将那些劣质药材，就这么生生塞进了福春堂老板和掌柜的嘴里，块大些的，甚至还有人稍稍剁了一剁，把药切成碎块递给喂药的士兵。
武将的指尖在奸商喉间一点，俩人都无法违抗身体本能的反应，喉部肌肉一痉挛，硬生生地都将那些药材给吞了下去。
这一幕，让围观的普通百姓是看得深觉大快人心。
而百里末，却一脸悠哉地笑着，他靠在柜台边，手肘架着身子的重心，左腿单膝微曲，像是在看戏一般，就差一把瓜子儿了。
“不够不够，光这俩人，哪里吃得光这里那么多药材？这店铺里凡是与药材有过接触的人都一并抓来，一起喂吧！喂饱了，再送京兆衙门也不迟！”
差不多玩儿尽兴了，他一甩开衣摆，大步流星地跨出了福春堂的门槛。
“爹，你说这渝王爷这么做，岂不是会在朝堂之中落人口实吗？”伊乐生与伊荐听说了此处的闹剧，特意来看看这同行犯了事儿会被怎么处理。
伊荐行商从来都是规矩本分的，当然也恶心福春堂的这种做派。可是当他看见百里末竟然用如此手段私刑惩治，却也是心头泛起一阵恶寒。
“这个渝王，傲睨一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他击溃西蜀大军凯旋而归又获了封赏成了亲王，风头正旺，想要在京中做出点动作，让人畏惧自己，也是正常的事了。但是无论如何，怎样惩治这几个家伙，也不能用如此手段！你也是知道的，那些药灌下去……后果如何……”
伊乐生也是拧眉不展，叹息道，“罢了，也是报应，反正事不关己，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你明白这点就好！”伊荐看着百里末远去的背影，也挪着步子离开了人群。
伊乐生跟着父亲走向自家的铺子，却听见伊荐嘀嘀咕咕地说着，“他十年来闷不做声，世人只知他傲慢不羁又性情乖张，而且又被皇帝下了八年的禁入皇宫之令，此后无权无势更是变得脾气古怪，旁人都已经不把他真当个王爷看待了。可他偏偏被派去西北抗敌，面对粮草丰裕的西蜀大军却还能凯旋而归！咳……他在此时又这般大张旗鼓地查抄福春堂——莫不成是想崭露头角了？”
伊荐仰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盖了大半张脸的太阳，那阳光毫不刺眼，就仿佛是这朝中局势一般，让人捉摸不透风向如何……
“怕是这京城之中，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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