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幼蝶领着语瑶迅速赶回诚王府,并急召了云安志与府卫统领、副统领中厅议事。云幼蝶迅速将今日的大概情况讲述了一遍,又着重点明了倚青最后说的那句话,然后看向眼前的七人道:“六位统领及一众兵卫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地护卫着我诚王府,书兰心有所感,不胜感激。而如今事态十分严重也非常紧急,陛下未必能一时半刻地顾到这里,所以,在没有陛下明确的旨意前,就只能劳烦诸位暂时对外严阵以待了。”云幼蝶话语一顿,带着些叹息的意味道:“届时陛下若有任何旨意,我也不会与诸位增添任何麻烦,诸位敬请放心。”几位统领并云安志都站起了身,朝云幼蝶郑重一礼,其中一个统领道:“郡主请放心!陛下未有明确的旨意前,奴才等必会竭力守护诚王府,也不会让任何人钻空子。”云幼蝶也站起了身,朝几人深深一福,“谢诸位了!今日之义,书兰铭记于心!”
待六位统领离开,语瑶伺候着云幼蝶换了身干爽的衣衫,云安志看向一脸疲色的云幼蝶,“郡主今日受了惊吓,不如早些歇息,这里一切有奴才看着。”云幼蝶摇摇头,“我怎么睡得着,今日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刀下,倚青的那句话只怕很快就会传到众人耳中,届时我诚王府只怕危如累卵。”云幼蝶又看向语瑶,“母亲那里如何?玉枕与盈袖可回来了?”语瑶回道:“王妃那里一切无碍,奴才又着人传达了郡主的旨意,梧桐几人因着今晨的事更是加倍小心。”语瑶顿了顿接着道:“玉枕仍未有消息,盈袖......找到了。”云幼蝶的目光一滞,垂下了眸子。
乾福宫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但都尽量放轻脚步,勤政殿内敏帝方正阳正在桌案前徘徊,听着管事太监不断传回来的消息。丞相司马子默与御史大夫夏瑞霖、光禄卿关锐、光禄丞向子腾、大鸿胪葛伟鹏、宗正卿吴崇、卫尉卿刘旭阳及长公主方丹恒静静地立在一边,面色都有些发沉。方伦走了进来,看了几人一眼,行礼道:“陛下,封顺常......不行了。”方正阳点了点头,“游顺常呢?”方伦回道:“幸有妍昭仪挡了一刀,封顺常虽动了些胎气,倒也无碍,只是妍昭仪伤了手臂。”方正阳挥了挥手,“挑些东西送过去。”方伦应声退出去交待了一应事宜又默默走回了方正阳的身边。
方正阳看了几人一眼,“今日之事,伤亡不小,影响也不小,你们都怎么看?”大鸿胪葛伟鹏见他人都没有说话,便上前一步道:“回陛下的话,今日诸位臣属家眷皆有伤亡,无辜百姓亦受到不少牵连,而书兰郡主身边的侍女当众道明乃辰云国和帝指使,只怕两国联军要暂时停战了,否则只怕民怨沸腾。”卫尉卿刘旭阳出列反驳道:“陛下,微臣以为葛鸿胪此言不妥,一回事归一回事,如今两国联军势头正盛,若在此时突然停战,只会削了前线战士们的士气。再者,今日之事本就扑朔迷离,不能单因为一个小小侍女的一句话就盖棺定论,还请陛下三思。”方丹恒接着道:“陛下,臣附议刘尉卿,臣以为如今三国交战,辰云国既是我怀方的附属也是联盟,辰云国何必在此时与我怀方结仇?”
“陛下,黎太尉、舒宗正、汪尉丞求见!”殿外响起唱声,方正阳看了一眼方伦,方伦立即高声道:“宣三位大人进殿!”“臣以为长公主殿下方才所言有差!”黎昕人未至声已到,几人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进来的三人齐齐向方正阳行礼,方正阳摆手道:“不必多礼!黎太尉,你有什么看法?”黎昕垂首道:“还请陛下先听过今日的伤亡情况再说。”方正阳看向卫尉丞汪亚光及宗正丞舒斌,两人连忙齐齐上前行了一礼,然后分别将已统计的伤亡人数与情况娓娓道来,越听,方正阳的脸色就越青,待两人说完,不禁重重一拍桌案,“欺人太甚!”
“请陛下息怒!”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方正阳缓和了情绪,扶起了为首的丞相司马子默道:“诸位都起来吧。”方正阳看向黎昕,“黎太尉,今日你也有亲眷在伤亡之列,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看法了吧。”黎昕连忙道:“臣不敢!臣以为若盛温国是狼子野心,那辰云国则是用心险恶。陛下您想,诚王在我怀方时,您对他关爱有加,他却不思回报,一朝出逃。如今成了辰云国储君,面明上说是要与我怀方一心,共抗盛温,其实何尝不是想借我怀方的力量逼退盛温呢?如今初战告捷,辰云国便得意洋洋起来,卸磨杀驴,也不过如此了。臣以为,辰云国只是我怀方国的小小驸属,我怀方独立击退盛温不难,要灭了小小辰云更是不难!”
“黎太尉好大的口气!”刘旭阳道:“若辰云国只是小小附属,盛温国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拉拢辰云国了,若不是诚王当了储君,只怕辰云早已成为盛温国附属,何来两国联军之事?”黎昕冷冷一笑,“依刘尉卿的意思,诚王出逃回国还是在为我怀方着想了?还是我怀方大大的功臣了?刘旭阳,你莫不是盛温国或是辰云国的探子?欺君罔上,包庇罪臣,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你居心何在?”“你!”刘旭阳一时哑然,忙向方正阳跪下道:“陛下,微臣并非此意。”方正阳无力地摆了摆手,“就事论事,黎太尉也不必疑心太重。”黎昕也跪下道:“陛下恕罪,臣放肆了!”“都起来说话!”
方丹阳开口道:“陛下,臣以为众人疑心今日之事乃是辰云国所为,不过是因为一个小丫头的一句话。可那丫头并非云家的奴才,而是从皇宫精心挑选过去的,更何况,如果她真如此衷心于辰云国,就不会陷书兰郡主于如此境地。陛下,臣以为今日之事绝非辰云国主使,策划此事的人才是真真用心险恶之人,想要挑拨我怀方与辰云两国的关系并瓦解前线的联军,得利者谁,大家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了。”“殿下是关心则乱。”黎昕开口道:“诚王方回辰云国便新迎娶了一位太子妃,如果诚王当真关心诚王妃与书兰郡主,就断不会置两人于不顾,更何况书兰郡主只是区区女儿身,于如今的诚王而言,是可有可无的。陛下,辰云国不义在先,我怀方国也断不用与他客气!”
方正阳看向一直沉默着的丞相司马子默,“丞相,你如何看待此事?”司马子默垂首道:“陛下,今日除了一小批突然杀出的刺客,更有一大半乃是原本就潜伏于我们身边的探子,这些探子隐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好,连近身之人也没有半点察觉,这就说明指使这些探子的人是蓄谋已久。臣以为,辰云国没有如此大的能力,也没有如此深的心机,更没有这样的必要。至于是不是盛温国,眼下来说,其实已不重要,他们要的不是我们是否相信辰云国就是幕后黑手,而是要让天下人相信,陛下可以不顾枉死的封顺常,也可以不顾受伤的妍昭仪,却不得不理会诸位臣工、王亲贵戚和天下百姓的想法与心声。”司马子默跪了下来,“陛下,诚王府如今是众矢之的,陛下当早作决策。”
方正阳重重叹了一口气,“丞相,立即修书辰云国和帝及太子,就今日之事做出强烈谴责,并限其一个月内给出合理的答案,否则,立即撤回我国联军,并兵发辰云!”司马子默躬身应是,方正阳的目光掠过眼带乞求的方丹恒,半晌才道:关禄卿,即刻将诚王妃、书兰郡主押入皇宫地牢,着人严加看守,诚王府府卫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出入。”“是!”关锐领命刚想退下,方丹恒站了出来,“陛下,臣请同往!”方正阳道:“云翔,千万记住你的身份。”方丹恒心中一凛,应道:“是,儿臣明白。”“去吧!”方正阳又看向面前的其他人,“你们也都下去吧,该安抚的安抚,该养伤的养伤,该办的事都照常去办,家中有伤亡的,也都节哀,朕自会给你们,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是!”众人皆退了下去,唯有一人留在原地。
方正阳坐回案后的位子,方伦连忙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好,又亲自将茶杯满上。御史大夫夏瑞霖重重跪倒在地,伏首道:“犬子今日疏忽,误了大事,还请陛下责罚!”方正阳看向夏瑞霖的背影,“俊驰一向机敏,今日之事确实大意了,但也不能全部怪他,不是那丫头,也会有别人,你们又岂能一一料到,起来吧。”夏瑞霖谢恩而起,方正阳道:“不管是辰云国也好,盛温国也好,今日之事都必须有一个了结,明面上,朕自然希望是盛温国。”夏瑞霖连忙道:“臣明白!”“嗯!”方正阳又道:“辰云国那边也盯紧点,若有必要,除掉一两个也是可以的,后事自有朕担着。还有,今日那些探子与杀手,也是给了你们一个警醒,朕希望今后这的事情只会出现在别人的眼前,明白吗?”夏瑞霖肃声道:“臣明白,臣定不会再辜负陛下的期望。”方正阳突然间没了精神,摆了摆手,夏瑞霖退了出去。
书兰院内,云幼蝶听着外面的兵戈交接声,嘶喊声,默默地靠在榻上,语瑶就陪在旁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郡主不必担心,陛下精心挑选的诚王府府卫皆是精兵,外面的人不能拿郡主怎样。”云幼蝶轻轻一叹,“我不担心这个,给个痛快倒更好。”“郡主千万不要这样说。”语瑶连忙道:“便是婢子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定要保郡主周全。”云幼蝶微微一笑,“你倒是忠心,可你也正值芳华,日后还有大把的时光呢。”语瑶摇摇头,“婢子从前是从苦海里走过来的,今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郡主这般尊贵,也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苦楚,何况是婢子?”
“郡主!”云安志在殿外道:“圣旨到了。”云幼蝶侧耳一听,果然外面的喧嚣已回归平静,语瑶扶起了云幼蝶,两人朝外走去。院内,两人领着数十名兵士肃然而立,一人是掌管内廷警卫事务的光禄卿关锐,而另一人则是方丹恒。待病弱的节玉媛被扶了出来,关锐便朗声道:“陛下口谕!”云幼蝶跪了下来,关锐道:“即刻将诚王妃、书兰郡主关押于皇宫地牢,严加看管!”“慢着!”方丹恒道:“关禄卿,我有几句话想与书兰郡主说,可否给我片刻时间?”关锐犹豫了一下,方丹恒又道:“我只与书兰郡主在屋里说几句话,这里这么多人围着,我还能做什么呢?”关锐肃声道:“请殿下快些。”“谢关禄卿!”
方丹恒扶着云幼蝶进了屋子坐下,方丹恒泪盈道:“对不起,幼蝶,这几个月来,我什么也做不到,事关国政,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否则只会陷你于更不利的境地。”云幼蝶拍了拍方丹恒的手,“我都明白,你已经为我做地够多了。”方丹恒认真地看向云幼蝶道:“幼蝶,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受下去,还是逃出去?你若想逃,我便是拼了自己的身份不要,也要助你出逃。幼蝶,你如果仍留在怀方,就只会是两国的棋子,不管你父亲是不是还在乎你,你的命运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云幼蝶淡淡一笑,“逃?我能逃到哪里去?你可别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世外桃源。在怀方也好,在辰云也好,都没有区别。更何况,你肯如此为我,我又怎能陷你于不义?丹恒,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日,那也是我的命数,生死由天定,并非人力可改。”云幼蝶笑了笑,“况且,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有将来的话,就好好做你的长公主,好好为陛下分忧,只有你好,你才有足够的权力让我活得更好,不是吗?”方丹恒淡淡一笑,两人静默以对,云幼蝶站起了身,笑着道:“走吧,别为难了关禄卿。”方丹恒点了点头。
夏府的后花园里,夏含萱转了两圈之后才在一块山石旁找到了静静抱膝而坐的夏俊驰,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夏含萱不禁一笑,“怎么了?咱们的天之骄子?”夏俊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长姐。”夏含萱挑了挑眉头,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在他对面坐下,缓缓道:“诚王妃与书兰郡主已被押入地牢,严加看管,这说明陛下不会随意拿她们开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嗯。”夏俊驰淡淡地应了一声。夏含萱见状轻叹一声,“夏俊驰,你要在这里呆多久?如果父亲回来后,你还要这样子吗?若是被他看出了端倪,你知道后果的。”夏俊驰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夏含萱道:“长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误。”夏含萱淡淡一笑,“俊驰,是人,就会犯错误的,更何况现在一切都还好。”“还好?”夏俊驰闭了闭眼睛,“这一次见她,她已经瘦了一大圈,还是在王府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的情况下,若进了地牢,一切都不一样,她,如何受得住?”
夏含萱敛了笑容,默了默道:“俊驰,你与她,再如何,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趁现在断了念想。”夏俊驰冷笑道:“断了念想?那么长姐,你现在断了从前的念想了吗?陛下已恩准你可以出嫁,你为何每次都拒绝了?”夏含萱目光一寒,夏俊驰淡淡一笑,“长姐,我并非有意揭你疮疤,我只是......”夏含萱收回目光,“我知道。”夏含萱抬头望了望暗蓝的夜空,“我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可那又如何呢?他已成亲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恐怕早已将我忘了吧,真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可你不同,你还有选择的机会,明知不可能却还要迎头而上,俊驰,我只是不希望你步我后尘。”夏俊驰摇了摇头,“我也想过断了念想,可是,我的心,做不到,如今我才明白,长姐你当年的执迷不悔。”不远处的大树后,何采琴转身悄然离开,眉间却不禁挂起十足的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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