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渐渐散了,东方的天有了点红光,旁边的云,也被染上了微微的粉红,慢慢的太阳探出了头,一点点的露出来,紧接这是一片白白的鱼肚皮,在后来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太阳。柳蝉带着四个小内侍,捧着盛着珠宝首饰和布匹的托盘,曳地的袍摆擦着地面发出唰唰唰的声音,不时有几个洒扫的或提膳的小内侍宫女经过,看着他们匆匆的步履,遥退一边向他们躬身行礼问好。柳蝉只匆忙的点了头就算回了礼,又匆忙走过。那几个宫人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并着珠光,急冲冲的往瑰延轩去。
邱琉昨晚好好的新婚夜被生生破坏,就算她只是个妾妃,但心底也有份普通女子对新婚夜的期待,结果却是一人孤枕冷衾,一早她便醒了,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桂花,一手拿着把梳子梳着头发,脑袋像灌满浆糊,混混沌沌不知在干嘛。
墨兰整理着床铺,原本也想劝劝邱琉,只是白虹拦着“姐姐还是让才人安静的呆会吧,现在还早,才卯时一刻,去请安起码要到辰时,等才人想清楚了就好了。”墨兰只好作罢,只是跟着白虹一起收拾起等下邱琉要穿的衣裳来,只是两人都有些发了难,不知是要庄重点的、华丽的还是低调些。
“哒哒哒”逸品小跑着过来,就在窗口就兴冲冲得向邱琉报喜“才人,柳公公往这儿送殿下的赏赐来了。”
邱琉眼睛唰的一下亮了,站起来就让一面让逸品好好招待柳蝉,一面让墨兰两人加急帮她穿衣服,随手挽了个椎结,带了黑棕帽头面,跻上云头红缎鞋,就往西次厅去。
柳蝉还是在那儿喝茶,只不过举止间少了份从容,眉宇间多了份淡愁。
“公公”还是邱琉先向他问的好,柳蝉微顿站起来脸上又浮出笑意,“才人安好,殿下心系才人,一早就让奴婢把赏赐传来。”轻甩浮尘,指着边上四个内侍手上托盘,“这些都是殿下亲自吩咐的,”又指着其中一个托盘,那上面放着两个莹润白玉做的小圆盒子“这是今年新进贡的莹月粉,”指着另一个托盘“这也是今年新进贡的琉璃宫灯,都是牙雕的。这些银作局新打的精致首饰,这些是江南织造局新出的布匹。”说完又笑呵呵的道“昨夜殿下跟奴婢说了一遍,今儿早晨又嘱咐了一次,奴婢只有加紧马步。”
邱琉看着托盘上的东西,眼圈都红了,更别说听了柳蝉的话,她是眼泪又落,嘴角又勾着,心头激动得不知什么样儿,只向广明殿方向一福“妾谢殿下恩宠。”又谢过柳蝉“真是劳累公公了,这么一大早的。只是有一事要请问公公,韩姐姐如今可安好,皇嗣可是无碍。”柳蝉笑得怡然“才人仁善。昨晚殿下请的太医及时,韩才人母子均安,才人不必忧心。”邱琉长长的呼了口气“唉,我这就放心了,多谢公公了。”柳蝉忙推脱了,两人打了会太极,才散了去。
那些布匹都让入了库,首饰脂粉宫灯则是带到邱琉卧房。墨兰见邱琉兴奋的看着这个,摸着那个,脸上笑得灿烂肆意,看着就是个高兴的小女孩,没有半点端庄宫闱内眷的样子,便劝她“才人还是庄重些好,若是规矩严些的女官见了非得说上您几句。”
邱琉一下子凝住笑,坐在镜台前,整个人都肃穆着“墨兰说得也是,本才人是要庄重些才是,毕竟不能丢了殿下的脸。来,给本才人化得庄重点。”墨兰被她幻变的吓着了,一瞬间又见邱琉笑了“墨兰,我在这儿放松些,是因为这是我的地盘,你们都是我的人,若是我这主子不好,你们也没好日子过。你说是吗。”邱琉朝着她笑了下,看着温婉极了。墨兰弓着腰温温顺顺的来为邱琉化妆,用的就是方才赏下来的脂粉。
任是那个女子,一晚没睡精神都不会太好,脸上会沾染憔悴而失去光彩,但只要脂粉厚些,掉均匀了,看着也是光彩照人。
墨兰不愧是司乐司出身,这妆化得就是比白虹精致多了,凤眼含威,额贴翠钿,唇若含丹。除了眼睛稍有些好外,浑然就是一名大家宗妇,那板着的粉面就饱含一股威严,不可侵犯。把原先头面卸下,换成赏赐的那套金镶百宝头面,那上面除了中间那支端正的观音分心,就是生动有趣的虫草楼阁,颜色大多也是娇嫩的桃红。配上身上的一身衣裳,月白地桃红撒花罗衫,鹅黄底蝶穿海棠膝澜绢裙。
又对着穿衣镜仔细看了看,再外面又穿了件天水碧妆花云雁滚鹅黄边云纱褙子,在腰间挂了串白玉鹭衔花绦环。看着及娇艳逼人,又不乏气势。
这才点了墨兰白虹跟着她往太子妃那儿。瑰延轩位置是真的不错,就是离鸾仪堂也不够一刻钟的路程。
站在鸾仪堂外,邱琉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心也就平静下来。东宫规矩是初一十五还有新人进门第二天要请安,邱琉昨夜没能与太子圆房,今日恐怕是要受点气。
邱琉来的时间刚好,正堂上的宝座还空着,其下四张交椅只在右侧坐了两个妃嫔,坐前首的一个看着年轻些,长相艳丽,首饰衣裳也是鲜妍夺目的,应该是王才人。下首的那位看着稍大些,穿着的衣裳也是半旧的,全程低着头,这应该是杜选侍。两边座位后还站在四个一般服饰的年轻的美貌妇人,应该就是太子的通房了。
领着邱琉的鸾仪堂宫女让她在左侧下首坐着,就退下去捧了杯茶来,邱琉向她颔首示意。
邱琉才端了茶盏喝茶,那王才人就微启丹唇“妹妹可真是委屈,昨夜好好的给破坏了,这东宫可是头一桩。”
邱琉搁下茶盏,笑了笑“妹妹是殿下的女人,殿下说什么,妾自然就去做什么,哪里有什么委屈之说。姐姐别拿妹妹取笑了。”
“呵呵,你倒是敦厚,可惜啊。这韩姐姐可就是麻烦,这大晚上的跑去烦妹妹也就算了,还去娘娘那处吵闹,更是违反宫规。当初娘娘怀上三皇姬的时候,也没这么吵过殿下。真是作怪。。。”“太子妃娘娘到~”一声长呵,王才人就收起她那张嘴,众妃嫔也都齐聚中间向太子妃请安。想来是要镇住邱琉,今日所以打扮得尤为矜持高贵,一袭杏黄织金过肩云蟒袍,腰上束着晶莹剔透的牡丹麒麟阔玉带,头戴黑纱尖棕帽,满头珠翠,几不见发,妆容细腻高雅,真可谓贵气逼人,只可惜从前见她的那份鲜妍明媚已不再了。
太子妃也没在敬茶上为难她。邱琉于太子妃宝座前的蒲团跪下敬茶,太子妃接过轻缀几口,旁边的大宫女捧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赤金秋菊头面,以及配套的手镯和耳坠。邱琉低头起身接过。
甫一坐下,太子妃笑着问她“昨日委屈你了,韩妹妹毕竟怀着身孕,劳妹妹担当些。”
这话挑拨得任是邱琉也对韩才人恼怒,但也只能压下去。笑着摇摇头“韩姐姐为殿下怀育子嗣,是社稷的有功之人,妾初来咋到,寸功未建,自然是要以韩姐姐为先,不敢自觉委屈。”
太子妃笑意微敛“是个懂事的。”
对面那位长相明艳女子插了进来“这邱妹妹是懂事的,只是可惜这韩姐姐的身体就不太康健,杜妹妹和娘娘怀孕的时候可没那么多事,就是宫中娘娘,妾也没见哪个听了句不中听的,就疼好半天。”
太子妃掩口轻笑“你这小性子的,殿下都没说你呢,怎么都还记到现在。”
王才人撇了撇嘴“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看天寒水冷,怕她受了寒,偏偏她以为我说她,当着我面什么都没说,等到殿下面前,那红垂就说了一堆的我给她主子的委屈。真可把我冤的呀。”
太子妃听了倒是呵呵直笑“韩妹妹毕竟身娇肉贵,可比不得我们这些粗人。”王才人也挠有兴致的跟她说着“她再金贵能金贵得过娘娘吗。整日里眼睛长头顶上,好似我们这么人都污了她的眼。”
太子妃、王才人有说有笑的,邱琉开始还说一两句,到后面干脆就只低头看着那茶盏,像看出花来。无独有偶,对面的杜选侍跟她一样,只不过人家时不时的轻抿一口,看着倒像是专心品茗的雅士,邱琉自觉自己还是嫩了点。
过了好一阵子的磨叽,直等太子妃露出疲意了,众人才躬身告退。
回了昭纯殿,邱琉也没急着歇息,只是梳洗一番,卸了妆涂上玫瑰杏仁膏,拆了发髻,卸下满头珠翠松松挽了个圆髻,只插一只镂空雕花水晶钗固定,衣裳也换成轻便的襦裙。
邱琉斜倚天井下的美人榻上,香风吹拂,暖阳抚慰,悠哉的喝了口茶,舒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舒服。”
墨兰轻轻一笑“才人今日打扮得可把众位妃嫔都压下去了呢。旁人可没才人雍容华贵的气度。”
“嘴怎么这么甜,可是偷吃了蜜不成。”邱琉满带戏谑之意的调戏她。
逸品跳着过来打趣“是不是啊,让我看看你的牙,有没吃坏。”
墨兰推了她一把“我这么大把年纪了,那是像小姑娘似的,含着密说些漂亮话,这都是真心的。要是我说慌就让我烂牙。”
邱琉拍了下手掌“哎呀,墨兰你这说得可就太毒了,你要是把牙都烂了,那还这么吃东西,可是要天天喝粥的,难道你要减肥。”
逸品也是搞怪的,带着几个宫女一起哈哈大笑,弄得墨兰羞得满脸通红手脚都没处放,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模样可把满屋邱琉乐着了,“看这是不是芙蓉如面呀,还年轻得紧呢。”又轻挑的撩她“年轻的美人,可有碗红枣银耳汤来甜甜嘴呀。”
墨兰跺了跺脚,羞急了“才人净拿我作乐子。”说完急冲冲的跑出去,像有人在后面撵她似的,那狼狈的样子有惹得众人一阵欢笑。
这时,毛福从后边甬道过来,邱琉屏散众人,只留白虹在一边。
五娘子指着不远处的矮凳,道“公公就坐那吧”
毛福推脱一阵才小心翼翼坐下“主子让奴婢管着殿里的杂事,昨晚没能拦着那两个宫女,奴婢真是羞愧难当啊”
邱琉一派贤良的安慰他“昨日连殿下身边的公公们都没拦住,咱们这儿难得还能比殿下厉害不成,你已经很能耐了。再自谦可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当主子的了。”
毛福连道不敢。
“我找你来也不是闲嗑的,这瑰延轩里规矩是有些乱了,你又是内侍中品级最高的,行事我看比墨兰还稳妥百倍,这轩里的杂事我可就交给你了。那以后,这轩里的宫女太监都要经过你的批准才能进出,每次进出都要登记,何时何事都要登记得清清楚楚。”昨日会那般嘈闹,瑰延轩的人不够规矩也是一方面的,她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地方出事。“当值的太监宫女,就由抽签安排,平日里你也要看着他们,别的地方我是管不着,但在我这儿,可不允许张扬跋扈,心里藏奸的。你知道吧。”邱琉肃着张脸,威严之气直压着毛福,毛福跪下喊着表忠心的话,虽然言辞诚恳,但口中说出来的哪里就一定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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