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玉芬一大早起来绕到茶庄去看了看，结果茶庄还没开门。她磨磨蹭蹭来到体育中心，拿了拍子准备随便练两下挥拍，哪知道高子青居然走过来对她说：“聂玉芬，今天我和你打场球吧？你先热身准备一下。”
“我和你打球？”她一愣。
“是啊，昨天看你练了一天，看你接触了不少东西，想实战看看你掌握得怎么样。”
聂玉芬心想，哼，看林秀不在，没事可干就说要和我打球，卑鄙小人。她慢吞吞在旁边伸了伸腿，弯了弯腰，看他在对面站好了，忙拿着球拍也上了场。
“你先发球。”高子青说。
“好。”聂玉芬毫不客气拿出严彻教她的超旋发球，这种发球在击球时加上剧烈的旋转，速度快，落地后反弹大，很难接住。她倒想看看高子青有多大本事，能不能接住。
高子青飞快上网，在球落地前接住并快速回过来。聂玉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眼睁睁看他先得一分。
接下来聂玉芬频频吃瘪，没看到高子青出什么绝招就让他轻轻松松赢了。直到最后一局，她也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好了，歇会吧。”高子青丢给她一条毛巾：“发现自己问题没有？”
“没，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聂玉芬还没回过神来。
“你清楚自己为什么学网球吗？”高子青突然问。
“为什么？”聂玉芬搔了搔头：“好玩呗。”
本以为高子青会批评她两句，结果他说：“嗯，不错，带了不少学生，数你答得最实在。说到底，网球就是几百年前一些法国和尚为了打发时间想出来的一款休闲游戏，你也知道，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网络，除了一堆人在一起扯淡嗑牙，就是跳舞调情，和尚们连后头这项都没得玩，一时心血来潮，就在空地上拉了根绳子，缝了个布袋球玩开来。所以呢，想打好网球，就要时时刻刻抱着这种玩的心态，别一门心思想着技巧啊战术什么的，想这些就枯燥了，没趣了。”
“你的意思是说瞎玩也能学好网球？那我学的基本功什么的全白学了？”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聂玉芬见他一下子把学了一年的东西全否定了，对他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听说你跟着裴楷和严彻学过网球？”高子青不答反问。
“嗯。”
“他们俩都算是中学阶段顶级的球员了，你跟他们学到多少东西？”
“很多啊，像是截击球啊，旋转球啊，还有一些心理战术。”
“那我们刚才比赛，你用了多少学的东西？”
“嗯……用了一部份，大部份感觉发挥不出来。”
“那就是了，一旦上了球场，很多东西就不是你能预测或计划的了，实战是千变万化的，你如果老抱着学的那些条条款款，不能活学活用，那学的那些东西就什么用都没有。你现在的情况就像买了条新裙子想在人前显摆一样，一旦达不到炫耀的效果就会觉得郁闷……”
“停一下！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吧？”
“那你说，刚才比赛的时候被我压制住了，什么球也打不出来是不是有点烦燥？”
“好像有点……”聂玉芬被他说得晕晕乎乎的。
“网球并不是表演，如果一味想着用最华丽的招数攻击对手是很难取得胜利的。体育界有一条谚语：进攻赢得票房，防守揽得胜利。虽然观众们喜欢那些激情四射的攻击型球员，但赢得冠军的却总是那些在比赛中能恰当限制自己进攻欲望的人。要战胜对手，就要懂得适时地克制自己。”
“你现在是在讲防守的重要性吗？”聂玉芬傻乎乎地问。
高子青看她一脸茫然，突然记起林秀说过聂玉芬压根就是一傻大姐，不能给她讲太深奥的东西，忙快速倒带，仔细检索刚才一席话有没有太哲理的成份。一分钟后结果出来了：没有。他确定自己讲的东西百分百通俗易懂，她要还不明白只能说她智商实在太低。
“高教练，我习惯稳打稳扎，学什么就练习什么，我听说你中场截击球打得非常好，可不可以教我这个？”聂玉芬看他脸色不对，忙抢在他开口前提要求。
高子青无奈地看她一眼：“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多少？你不要总是想着学习新的打法，打网球不是零件组合，不是说你把所有的技术都学了一遍就会打网球了，学再多，你不能领会不会运用，那就像一本活动字典，认识每一个字却不会造句写文章，认再多的字又有什么用？”
聂玉芬这人很有点技术崇拜，觉得打球技巧要够炫才算是高手，刚才和高子青打球也没瞧出来他有什么特别招式，虽然输给他，心里到底有点不服气，觉得他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现在再听他这样说，更认定他肚子里没货，没什么可教她。忍不住嘀咕：“学会了打球技艺，碰到机会就能出手啊，没学的话不是有机会也不知道怎么打。”
“那些花哨的技巧都是在实战中不断累积出来的，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很多东西都是在最基本的招式上演变而来的。就拿握拍来说，刚开始哪有这么多讲究，都是在打球过程中慢慢摸索，怎样最适合再慢慢调整的。”
“是吗？”聂玉芬似懂非懂。
“当然。比如说正手击球吧，以前的旧观点认为击球后把球送出去时，肘关节要伸直，这样加大了手臂的线速度，击出的球也会更有威力。而现在却认为从拉拍、拍触球到随挥时关节都应有不同程度的弯曲，击球威力的大小不在于曲臂直臂，随着球拍制造工艺的进步，击出大角度的球成了取分的主要手段，而直臂打球使身体不稳，不利于还原第二次击球。你看，不同时期就会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我说不要太迷信技术权威，关键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打法。”
聂玉芬听着想了想：“林秀曾经跟我说：真正的智慧来自内心。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总之你记住，打球的时候要遵循最初学习网球时被灌输的原则：先跑向球的落点，再用球拍的中心甜区完成击球，最后迅速回撤到球场的中央区域。这些听起来有些过于初级的要求，永远是比赛制胜的法宝。我见到很多人为了追求连续进攻的快感，在不利的情况下也尝试进攻。真正的防守策略，不仅仅是运用非进攻的技巧来顶住对手的攻击，还包括在回合中耐心等待最佳进攻时机的出现。”
“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让我想想，消化一下。”聂玉芬若有所思地拿着拍子做了个几个击球的动作。
高子青说了半天，口也干了，忙退到场外喝了口水。
林秀今天不知怎么居然没来，他想问问聂玉芬还是忍住了。有时候适当抑制一下攻击也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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