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来王府已经三月,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做的最多的便是坐在院子里发呆,清池居后院初来也是有几分景色,北边还有稀稀疏疏的几根竹子和一汪小泉,南边更是有一丛牡丹。只是这日日瞧着早就乏味了,而这三个月因着我在拜堂那日的举动也传遍了金陵,这三个月来成功的避免了遇见什么所谓的夫君翰王,皇后倒是来昭过几次,我知她也不愿见我这个所谓的败国公主,也都已身体不适推脱了。于是在数遍了院子里三百四十二块地板,二百四十一朵花后,院子里的守卫终是对我放松了警惕。
四月二十六日,祁国,万灯节,以前就曾听苏晋提过,万灯节在祁国位同除夕,顾名思义是为祈福求天而始,那天祁国无论贫富皆会扎灯祈福,那日各种灯品也最是齐全,各地都会选出最美的灯在当年最繁华的地方开始斗灯,而最让人好奇的却是灯王婵娟,据说这是数百年前天山一居士花费数年为心爱的妻子所制,据说此灯以千年寒冰为灯骨,天山冰荧为灯芯,百年寒玉为灯柄,尊贵非常,此灯成后七年爱妻故去,居士协此灯从此长居天山不再与人来往,直至二十年前为祁皇所得,收入深宫,取名婵娟为“千里共婵娟之意”赠于当时的宸妃,宸妃死后不久,此灯又被皇帝收回宫中,从此再难见到。只有每年万灯节上祁皇才会命人将灯取出置于斗灯会上,以显示皇恩浩荡和祈福之心,也曾央他带我瞧瞧,他原是答应了的,那时还因这事兴奋了半晌,却不想后来是却因种种原因一退再推,只是没想到终是各种因缘巧合,如今来祁国来这万灯节的只有我一人。
街上人很多,来往不息,灯也很多各色争艳,在满街的花灯和热闹中,我在人群中却不知何去何从,只得匆匆跟着人群走,不知不觉就到了金陵桥。金陵素有“五分繁华在金桥”一说,只是这里的灯虽是漂亮,却并无特别,想是此次的斗灯会并不在金陵桥,有些失落正欲回转。却见桥旁有很多贩售河灯的摊贩,一家摊贩生意似乎很好,摊上也只剩一只荷花灯“公子买一个河灯吧,可佑父母平安,也可求缘定情啊。”想来必是今日的装束让他误认成了男子,见我神情落寞他招揽道,“我不须买。”“公子买个吧,卖完着个我也好回家了。”恳求的语气然我有几分动容,摊主是个年近五十的男子,想来家中也必是子孙满堂的,到现在还不能回家陪伴妻儿心中也必是焦急的,可惜我却无法体会个中三味的了。拿起了灯匆匆扫了一眼,虽是民间的东西,这荷花灯到底还是有几分秀气的,白底粉面的灯罩上是一行字,“君子长安,妾心可知”仿的是柳体,墨却是劣墨,那八字在灯罩上有些晕染,似是连了一片。我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不用找了。”摊主连声感谢收起摊位便欲回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说道,“看公子必是外乡人,想必也是慕万灯节而来吧,不过公子如果想瞧得尽性还是去醉瑜楼吧,今年翰王做庄,斗灯醉瑜楼。”说完便收好东西,却是一刻也不耽搁,背着摊子摇摇晃晃的走远了,想来家中妻女也该等急了。
既然出来了,入宝山又怎可空手归呢,当下便决定去醉瑜楼瞧瞧,一是看看翰王花费数万不惜开罪祁皇所建的醉瑜楼,二也好瞧瞧久闻其名的灯王婵娟。于是便问了路人。提着河灯,好不容易寻到了传说中的醉瑜楼,这醉瑜楼位于金陵城最清净的城北,背靠金陵美景最为集中之地的碧锦山,外面是大理石二丈门楼,龙飞凤舞的醉瑜楼三字,落款却是我那名义上的夫君翰王秦墨,虽还未入内,但飞扬的檐角和屋顶璀璨的红色琉璃瓦就已让我有几分讶然,素来三国间皇家屋顶的琉璃瓦为黄色,王爷为红色,百官绿色,而普通百姓只能用寻常的瓦片,想不到这小小的醉瑜楼便用了王爷的等级,再想到几分萧瑟的清池居,又是一阵轻叹。这醉瑜楼。果然是好大的排场,难怪人说翰王独爱苏瑜果然不假,只是不知这苏瑜姑娘究竟是怎样的美人居然能让有素来“喋血军神”之称的秦墨如此真心对待认真呵护。
正欲提步入门却被小厮拦了下来,才知道因此次斗灯会地方特殊加与翰王府的关系,会有大批官员前来,为着防止意外,除了翰王府之人,所有人皆需得请柬入内,而请柬更是早在半月前就发放给了各府。听此消息更是万分懊恼,早知便带上一两块腰牌又有何妨。难道今日自己真的要空手而归吗,不意间却突然撇到一个白衣女子匆匆得从侧门走了出去,看她装扮应该是歌舞姬,心中当下便有了个主意。
虽已近夏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凉,仅一阵夜风就能带走好不容易蓄起来的一份热气,我又紧了紧身上的纱衣,可是半分也不敢取下自己的面纱。只是将手中的花灯离自己更近了些,由于此次来着众多,位子并未按序落座,却给了我很大便利,当下看到一个位置正欲落座,却听的一声尖锐的笑声,随后衣袖便被抓住了,迎面便是胭脂扑鼻的香味,面前是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却是满头的珠玉,朝着我笑的一脸谄媚,正觉得奇怪,她却已经开口,“好女儿,刚才跑哪儿去了啊,今日你就别和妈妈生气了,昨日打跑那个张生也是为你好,不过是个穷秀才哪里配的上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呀,今日不同往日可得好好表现,若表现的好哪里还怕没有人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来见你。”听完此话,我便明白了,想是此人定是将我认作了那个白衣的女子,难怪与我换衣服换的如此干脆,原来是想趁乱逃走的小鸳鸯,我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动,只是轻轻颌首,见我如此反应那个鸨母也高兴的拽着我的手走到了后台上。
从后台相上看去,离台上大约一丈高的梁上悬着件花灯,虽是用上好的雪缎包裹着只是纯纯淡淡的泛着浅蓝色的光隐隐地让人看不真切,想来这便是婵娟了。再看坐上却并不意外得看到了齐王秦烽,穿着白色的锦袍坐在上坐上,怀中倚着一个美人,美人素手轻动,却是将剥好的荔枝放入齐王口中,他似乎低头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那美人满脸娇嗔的用手锤了锤他的胸口,他却一把抓住美人的手又低头调笑了起来。如此众目之下行为逾礼,齐王果然放làng形骸不拘礼数,齐王旁边还坐着一个黑衣男子,样貌却是于齐王有三分相似,只是眉角飞扬间却多了几分冷意,此时虽是静静的坐在位上却有种不可侵犯的泠然。也许是觉得有人在看他,他突然抬头,我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目光还没来得急收回却无意中却触及了他的眸子,虽是剑眉星目但眼底刻骨的冷意却是触目便及,让人不敢直视。我立时收回了目光,只做专心于舞台上,此时舞台上一个红衣女子在款摆轻舞,折腰起袖间皆是飞扬的媚意,舞姿却是依旧的脱俗清丽,如此清丽的舞姿却配上如此惑人的眉眼,的确是别处心裁。虽瞧不清面貌但远远的依旧可以确定这必定是个美人。只是想不到如此南边之地还能看到这般精彩的西域味的表演却是难得。
每年斗灯会前百花汇,百花汇中的胜出者便可作为婵娟仙子提起婵娟灯绕场一周以祈福祉,在祁国这是所有女子的荣幸和愿望,而且甄选婵娟仙子只选才学对门第并无要求,上至宫中公主下至各司雅姬清琯都可参加,各地才女名妓无不为此为此费劲心思。舞台上落下一条红稠,见那女子宛若飞燕般抓牢了红绸,之后是接连八旋后,红色的衣角飞扬间轻轻落地,红色的面纱也从嘴角滑落,露出一截洁白的雪颈几缕飘散的黑发微微的晕粘飘荡在如若凝脂的脖子上,眼神中泛着水光,红红的脸颊。是说不出的妩媚慵懒,一颦一笑皓齿明眸,轻轻移步是弱柳扶风,如此女子真真是倾国倾城。全场皆是震耳的掌声,“即使赵飞燕在世,也不过如斯啊。”“苏瑜姑娘这舞果然精彩,如此绝色,这祁国第一美人实至名归啊”“自三年前苏瑜姑娘一曲折袖舞夺魁后,已经是蝉联三年的婵娟仙子了,看今日这舞,比之前两年是越发的好了,看来今年也是毫无悬念啊。”
四周的议论纷纷入耳,原来她便是苏瑜,虽也是见惯了美人的,却不得不说的确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此相貌配上如此的细腻通透的心思,的确也是处处与众不同。如此佳人难怪迷得翰王如此痴情,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愣神间却突然后面似乎有人推了我一把,再回头却原来是鸨母,“女儿虽是第一次参加百花汇却也不必担心,这苏瑜咱们比不过,但其他人却也是休想超了我女儿去”这百花汇分为三场,第一场是舞,第二场是诗,第三场却是论曲,看今日苏瑜的舞姿却是不错,我虽也是从小学习舞蹈,但毕竟不如清平天生的骨骼清奇,若在平时要和苏瑜相比必是落她一程,可是既然上了台依着我的性子是断没有输的道理,此局若想取胜只能凭着新意。
在苦想对策时却听台上“翠微楼,碧如”,正恍惚却是有人推了推我“女儿,愣着什么,到你了啊。”说话间却原来到我了。正了正面纱,我手托着那莲花灯,缓步行至台中,低下的议论声却是越来越甚“怎的也带了面纱,难道不怕成东施效颦了吗”“听说是初次来百花汇,想是紧张怕丢了脸所以先将面蒙上了吧”“上来跳舞,有不是来放灯的捧个花灯作什么,到底是初次来的不懂规矩。”台下的议论我只做不知,只是近直向鼓乐走去,“《踏古》不须用琵琶,古琴便好”我轻声吩咐道,“姑娘确定要用的是《踏古》?”不外鼓乐有些仲怔,《踏古》为乐圣有“玉石琵琶精”之称的司马为音所制,曲调悲凉豪迈却不失温润细腻,虽是名曲却极少有人敢用来伴舞何况用的还是素来清绝的古琴。我微微颔首,鸨母却有些急了几步走到台上,语气虽轻却是止不住的诧异,“女儿,你平日用的都是高山流水,今日怎么……”我不愿多话,只是轻轻道“妈妈无需担心,还烦请妈妈给我拿柄剑来。”“不必麻烦了,还是用本王的吧”循着声音转过头来却原来是坐在上首的齐王,随后是耳畔旁的一阵风声,再转手却接到了一柄剑,我福了福身“谢谢齐王”。见此情景鸨母也是无法只得默默行礼退下退了下去。
拔出剑鞘,入眼便是阵阵寒光,闪的耀眼,纵是带着面纱我依旧能感觉到这柄长剑的刻骨寒意,转手折身,宝剑传来丝丝若龙吟之声,似乎带着凌然的杀气,剑柄上是用黑金雕琢着俩字“破风”,不怪如此英气,此剑居然是当年太祖随身的“破风剑”,当年苏符曾为了此剑寻遍了西域十六国。无奈各国都说此剑早就随太祖葬在了大漠,苏符还为这事叹息许久,乾国历经三年都寻未果的宝剑,想不到竟落齐王手中,只是这本该配英雄的宝剑落在这素来醉生脂粉权势的齐王手中倒也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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