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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不知所谓的开场一(1 / 1)

一

这件事说来真是狗血。抑或是我在做一场不容易醒的梦。

不久之前,我是个失业青年。被裁员后,身无长物四体不勤的我每天只往返于出租屋和网吧之间。积蓄不多,而且快用完了,但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慌张,仍然在五块钱一小时甚至不能打刀塔的网吧上上网,玩玩单机游戏。直到有一天,有人在身后拍了我。

"有兴趣做个无本买卖吗?"问我的是个留着长发和胡茬的青年,为了有沧桑感,他嘴角叼着一根烟,烟雾中半眯着眼睛。实在是很蠢。

"怎样?"他见我没反应,猛吸一口烟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快烧到烟屁股的香烟,对我喷出一口烟道。这次是港台片的发音。

"什么怎样?"我转头避开他吐出来的烟。

"跟我干一票。"他忽然压低声音,"事成后二八分成。"

"哈?"

虽然我表示不解,但却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里稀里糊涂地入了伙。

所谓的买卖原来是抢劫银行的送钞车。

在这个简陋的平房里,除了我和那个被叫做虾饺的洗剪吹外,还有另外三个人:猪大肠、濑尿虾和小太妹。我叹了口气,看他们五颜六色七长八短的乱发和莫名其妙的外号,就觉得是一群看多了港台片的靠不住的家伙。而他们拉瘦骨嶙峋的我入伙,理由居然是"团队里必须有个作为军师的眼镜男",这更让人不放心。然而人有时候就是会被某种非常态的情绪所拉动,尽管我知道抢劫是犯罪,更知道跟着这四个毫无章法的人去干,最终必然是被抓去蹲大牢,但却并不想退出。我说服自己说,要是此刻退出,这几个混混绝对会学警匪片的桥段,拿西瓜刀砍得我半身不遂。

虽然被封了"军师"的称号,但这真的只是称号。他们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订好了作战计划。猪大肠显然是四人,哦不,现在是五人团伙的老大,他一口干掉了塑料杯里的没了气泡的啤酒,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镜,跟着我好好干!"我就这么被赐名了。

接着,猪大肠啰里八嗦地宣布了作战内容,讲了足足一个钟头,根据我有限的理解能力,我给他作了如下归纳:傍晚时分运送钞票的保安车会通过xx路口,那是一条位于郊区的马路,原先那里是个热闹的工业园区,但前几年被废弃了,所以只留下了许多旧厂房和仓库,是个人烟稀少符合天时地利的好地方。我们只要提前在这些仓库里埋伏,并在路面上撒上图钉,当车子爆胎后,大家一拥而上结束任务。

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运钞车会走这么偏僻的路吗?但是我没吭声,反正整个计划的槽点又不是仅此一个。

昨天下午三点,我们五人开一辆面包车,早早就到了xx路口,按照计划,把两盒图钉随意地撒在地上,然后躲到靠近路口的厂房里。时间还早,按猪大肠的说法是"至少还要一个半钟头",于是大家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席地而坐。虾饺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在靠到墙壁之前还故作潇洒地撩了一下油唧唧的遮住半边眼睛的长刘海,他涌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那四个傻瓜便哈哈哈哈大笑,就像看见一个第一次喝酒的人被烈酒呛着了一般。

笑了一会儿,猪大肠清清嗓子说话:"好了,别闹了。濑尿虾,分武器吧。"

"ok。"濑尿虾说着,打开了身边的大背包,露出长长短短各种材质的棍子。大家各自选取了称心的家伙后,濑尿虾把还剩下若干武器的背包扔到我面前:"眼镜,一会儿行动的时候你背着这个。"

我一声不吭地把还有不少分量的背包拖到我身边,会被当作挑夫这种事,我早就料想到了。其他四人一人背一只空背包,预备一会儿装钱用。

忽然窗外传来"砰"一声巨响,接着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刹车声,我趴在碎了玻璃的窗台上向外看去,一辆黑色的xx安保车正歪歪扭扭冲出了路基,一头撞在路边的水泥墩子上。好在车速不快,车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车头瘪了,外加被我们撒的图钉爆了胎。

"上!"猪大肠发出了命令。

他们四个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连那个一直嚼着口香糖的满头黄色乱发的小太妹也毫不逊色。我背起背包,向前小跑几步,他们四人已经到达安保车旁了。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检查轮胎的司机和他的同事两人,被猪大肠和濑尿虾一人一计闷棍打晕在地。当我跑到车边时,他们已经从司机身上找到了打开车厢门的钥匙。真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行动起来这么稳准狠,我不禁为我的小命捏了一把汗。猪大肠去开车厢的后门了,我挪到两个瘫倒在地的男人身边,哆哆嗦嗦伸手去探他们的鼻息,还好,都还活着。我松了口气,感觉虚脱了般,腿上一软,就跌坐在路基上。

"他妈的!"骂人的是钻进了车厢的猪大肠。

虾饺无精打采地走到我身边坐下,点了支烟,忧郁地抽起来。

虾饺的动作和表情就像在他脸上写了几个大字:"快问我!"于是虽然我并不是很有兴趣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颇为体贴地问道:"怎么了?"

就像对上了暗号一般,虾饺吐出一口烟圈,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说:"没有钱。里面全是玻璃管子。"

废话,哪家安保公司运钱是从这种地方走的。但是玻璃管子何必用安保车运送呢?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这么想着,我口里却还附和虾饺道:"哦?怎么会这样?"

虾饺吐出另一口烟圈,正准备说什么沧桑台词时,忽然听到一阵平平彭彭的噪音。"他妈的!钱呢?!钱呢!"是发狂的猪大肠,正挥舞着手中的铁棒,砸碎车里的玻璃试管们。

"老大!老大!冷静点!"濑尿虾跳上车厢,拉住猪大肠,"快走吧!一会儿那两个人就要醒了。"

"滚你妈蛋!"猪大肠砸红了眼。

两人正在纠缠间,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靠!这么快!"猪大肠停下手里的"活计",朝地上唾了一口痰,狠命地摔了铁棒后跳下车来。濑尿虾也急急忙忙跟着跳下来,脚刚一着地便惨叫一声,原来是踩到了自己撒的图钉。四人慌慌张张上了面包车,我不善运动,还来不及用手掰住车门,面包车便呼啸而去,虾饺甚至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大喊拜拜。

当然,警车并不是来找我们的,那四个没脑子又不讲义气的混蛋却这么把我扔在了荒郊野外,别说我现在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可能在这里打到车。来的路上看到一公里外有个自助出租自行车的点,还好我带了市民卡,干脆骑车回去吧。背上那包破烂,也许能卖点钱。

晚上8点,我终于骑回了市区我租住的房子。下个月的房租我是交不起了。这么感慨着,我在附近的租车点归还了自行车,筋疲力尽地向家走去。

我在此地租住了两年了,对这一带很是熟悉。然而此刻我总感到有一种不一样的气氛笼罩着这里。

回家的路像往常一样寂静,路灯的灯泡周围环绕着一群飞舞的小虫;附近唯一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里透出白色的灯光,收银员打着哈欠玩手机。虽说位于市区,但这一带到了晚上却并不热闹,住户多以老年人为主,是以到了晚上八九点,路上就几乎见不到行人了。最近的大卖场在离这里一公里开外,所以那家服务不怎样还收费奇高的便利店才得以生存吧。

本想去常去的那家网吧玩一会儿,但白天的经历让我手脚酸软,再加上骑了那么久的年久失修的出租自行车,我已经快吐血了,实在无法再走一里路去网吧潇洒。于是我径直爬上唧唧格格的木制楼梯,开门进了租用的小窝。

楼下租住的是一对开馒头店的小夫妻,平时做完一天的生意后,他们俩就关了楼下小屋的大门,一边轻声对话一遍数钱对账。从网吧回来的我,每每看见老旧的木门门缝里透出的节能灯的苍白灯光时,都不觉感到温馨和踏实。可今晚不知为何,我没有看见熟悉的白光,还总觉得听见楼下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轻微的咀嚼声和碰撞声。或许是累昏头了。我这么想着顺手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房间里顿时被柔和的灯光塞满了。这种上了年纪的木制房子,即使是二楼的地面也都是用木板铺就的,经年累月的灰尘都积攒在木头的纹理中。几乎就在灯亮的一瞬间,楼下传来一阵阵怒吼,撕心裂肺般却又不带感情,说不出的诡异,吓得我腿一软,顺势坐在地上。接着,似乎楼下小夫妻在用什么东西撞击着天花板--也就是我的地板,随着咚咚的撞击声,灰尘在我眼前弥漫开来,呛得我狂咳不已。谁想楼下的撞击声随着我的咳嗽声变得更加急切猛烈,好像迫不急待地要撞开天花板来见我。

"丧尸!"这个名词自然而然地跳进了脑海,我顿时觉得满腔的血液都直冲脑门,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板上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锁上了房门,想了半天还不放心,又拖了家里唯一的家具--一口细木工板做的大衣柜,顶住了房门。虽然这玩意儿又轻又不结实,但看它堵在门口,我打心眼里觉得踏实多了。窗子也要锁好,虽然窗上装了铁栅栏。

我翻出墙角纸箱里剩下的所有泡面和矿泉水、火腿肠,全部塞进那只装了各种棍子的背包里。想不到因为一场哭笑不得的抢劫,我居然收获了武器。不过眼下我一点也不想出去火拼,因为作为一名体育从没有达标过的终极宅男,我既跑不快,体力还特别差,跟女生们一起绕着操场跑,我都能被她们全体套了圈,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躲在家里,靠着仅有的储备看看后续发展,也许在我还没饿死前,事件就被解决了呢。可是楼下那位还在契而不舍地撞地板,撞得我心肝乱颤。于是我背好背包,把手电咬在嘴里,随即关了电灯,摸摸索索地来到阁楼入口处的下方。我会两年来一直租这间房子,就是因为它附带一个阁楼,却只收一间房间的租金。阁楼地板上铺上垫被和席子,就成了一张舒适的大床,所以阁楼就是我的卧室。我小心地伸手摸到了垂下来的绳梯,然后慢慢向上爬去。今天背着个沉重的背包,爬起来觉得格外吃力。绳子一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它们会断掉。费了一会儿工夫我才爬上我的卧室,楼下那位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了吧,撞击声终于停止了。我放下背包,收起绳梯,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得以喘一口大气。

我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做,也不想想那么多,肚子好饿,我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矿泉水配泡面的面饼,意外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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