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他此一解释,熊赐履心锁尽开,点头道:“既然你是有苦衷,就不能强难于你!”
正叙话间,便见数条精壮汉子迎面走来,皆作一等带刀侍卫穿戴,内有一人正是谀奉鳌拜为“圣人”的阿南达。
只听他轻蔑道:“弟兄们,你们瞧瞧,就是这位熊大人,蛮逞硬骨,大言不惭,竟有胆子跟鳌少保对干。”
熊志契越步扬声道:“你在胡诌些什么?”
阿南达深觉怪异,这小子平日里让自己欺侮,均是全盘忍气吞声不曾顶嘴过,今日竟会为了熊赐履而与自己吼声,遂趾高气扬地道:“就说这话。鳌少保可是什么人啊!这姓熊的芝麻绿豆般的小官胆敢参劾鳌少保,简直就叫以指拂沸,不自量力。如不是鳌少保贵人大量,不与他多所计较,他非陷狱处死不可。”
熊志契怒红两目道:“你……”
熊赐履抻住他胳膊道:“此类社鼠城狐,犯不上多与他一般见识。”
忽听有个干爽的嗓音喊道:“皇廷内院,你等为何争吵不休?”正是索额图来了。他因散朝出来,遇上这一情景,是以开口询问。
熊赐履跟他互见了礼。阿南达等虽仗势欺人,可也对索额图甚为畏惧,见到他面色不善地走过来,就感满心不自在,忍着头皮向他施过礼数。
熊志契道:“索大人,你可来得刚巧,他们野蛮无理,屡有相欺熊大人的言辞。”
索额图厉瞪一眼阿南达等一伙,扯高语调道:“熊大人虽遭谪官,但皇上仍是以礼相待,命人送之出宫,而你等居然敢轻贱于他,便等于不敬圣上,犯有欺君重罪,当诛九族。”
耳闻他声色俱厉地训话,可真唬得阿南达一伙人魂销胆丧,急跪下来,央求索额图能广开慈悲大门,饶过他们的狗命,勿将此事恭达天听。
索额图道:“姑念你等晓得厉害,饶恕其过可以,不过切勿再有所犯。熊大人,走,我陪你去小酌几杯,权算是与你作个践别。”转谓熊志契道:“你也一块来吧。”
熊志契勉勉强强摇着头道:“不成,皇上可没命我出宫。”
索额图展笑道:“皇上是不是叫你陪送熊大人出去?可没限定你只是出了宫门而已。一块去吧,这样便可相陪熊大人去饮上几盏,当作践辞。要是皇上当真怪罪,也有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你顶着啊。”
熊赐履亦挺欣赏熊志契的品质,道:“索大人讲得没错。志契,咱们就相约去酒楼上酌饮一顿,真不知今儿一别,何时能够重会!”
熊志契道:“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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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克萨哈步出宫门,迄未走上一射之远,骤聆身后有人在喊:“苏中堂,且留贵步。”
闻言,苏克萨哈回头一看,见是鳌拜,等他走了近来,跟他互执一礼,问道:“鳌中堂见召,未知有何指教?”
鳌拜道:“怎么这样见外了?咱们同朝为官已有多年,只想邀请你赴敝府上以敬水酒一杯罢了。”
不料苏克萨哈摇头道:“恐怕不成,可要拂了鳌中堂你的一片美意。”
鳌拜道:“苏中堂,难道宴请你去喝杯水酒也不赏脸?”
苏克萨哈古怪一笑,道:“你先息怒,我是大有苦衷的。你晓得的,拙荆乃是一头出了名儿的河东狮,管得我是寸步难迈,一早就算计好我下朝的时间,假使回府去稍晚片刻,她才不会跟我算完,争执下来,很难收拾的。”
鳌拜哈哈大笑道:“前有耳闻嫂子在家家权特大,没想到果真如此,老哥竟会畏内到此地步。也行,咱俩还是边走边谈得了。”
肩并着肩缄口默言走了几丈,鳌拜终是按捺不住心事,说道:“苏中堂,今日早朝的事,你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像熊赐履偌些佞贼,专恃口舌,妄言冒奏,訾议咱俩和遏中堂等几位重臣,殊为痛恨,应该加以严治才合朝规嘛。”
苏克萨哈淡淡道:“皇上经有御训,关于熊赐履具疏上奏一事,尽管是有‘冒奏沽誉’之嫌,然因念其忠诚应诏上言,不重究罪,贬官代罚便是了。鳌中堂,依我愚见,咱们为官但须心洁身正,谨廉奉公行忠,就绝不会有惧谣言中伤。”
鳌拜满腔攒火,强压着道:“纵使这样,惟恐会有狡黠刁恶之徒在皇上御前暗害忠良,咱们当顾命大臣的,肩挑重担,应誓死报效先帝莫大天恩,将太祖、太宗及世祖当政时的经验实奏今上,以辨正邪,光大圣治。”
苏克萨哈语调如前道:“教导皇上之事,谁人有意见可以自行上奏,何必通同列名?”瞅见鳌拜脸色甚为难看,乃道:“不妙了,大抵要耽误了时辰。鳌少保,望你多加海涵,我得尽快赶回府去,要不然风雨交加啊。”拱一拱手,也不多加理会对方,自管疾步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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