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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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辉心思凝重地开着车,追捕盗猎队的方向和藏羚羊保护站的方向完全相反,他必须立刻决定,现在就分出一辆车,把诺布和陈曦送去保护站。可是可可西里的天气变化无常,汽车的油量有限,一旦在雪中迷路,他不敢保证车子能够顺利到达保护站,最坏的情况是人可能就冻死在车里。
路面开始强烈地颠簸起来,一如索辉的心境。把这两个人带在身边可以自己守着,可是抓捕行动充满了危险,一旦开起枪来,总有死伤;如果派人送他们回去,路上的情况更是无法掌控,夏尔巴人认得索南家的车,不排除他们抓了诺布和陈曦来要挟索辉。
“好吧,你赢了。”索辉看了眼一旁昏睡的陈曦,女人真是让人头疼,不过,他会拼死保护她的。
索辉时不时用对讲机跟前面的队长大叔通话,队长知道了他的决定之后,沉默了一阵,“旺堆,我这里有冬虫夏草,给陈曦吃过,应该很快就可以醒过来。”
索辉用眼角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若有所思,“好。”
其实陈曦早就醒过来了,昨晚缺的觉也补得差不多,只是这会儿肚子饿得紧。可她又不敢睁开眼,得想好怎样才能通过索辉接下来的拷问。她依旧斜在座位上,听着索辉和对讲机里的人说着藏语。
“好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索辉放下对讲机,边开车边冷冷地道。
陈曦心里一紧,糟了,被发现了。她假装一副虚弱的样子,扶着头,皱着眉头道,“哎呦!嘶!师兄啊,我是不是高反了啊?怎么昨晚好好的,一来到这里就晕倒了呢?……诺布呢?”
“还好意思问?你骗诺布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现在的后果?”索辉像家长一样开始教训起陈曦,陈曦的脑袋里仿佛有一根弦被拨疼了,想起了老爸。
“什么后果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我跟诺布是关心你,才不顾生命危险,大老远跑来劝你回去……”
索辉一听到回去两个字,立刻侧头瞪了陈曦一眼,陈曦可从来没有看到索辉如此吃人的表情,自觉理亏,讪讪道,“你要去,也……也得买份保险对吧?把阿妈他们都填成受益人,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他们也能老有所养……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陈曦不断切换话题这招儿还真管用,索辉沉默了一阵,冷静的声音充满整个车厢,“我们正在可可西里无人区,现在是藏羚羊活跃的时期,天气冷不好觅食,它们暴露在外的时间比较长,所以,盗猎的人在这个时候最为猖獗。我们的队员在这里巡山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发现了我要找的人,我这次来就是要会一会他。”他口气沉稳,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师兄,那……那你找到了那个人,打算怎么办?”陈曦开始心跳加速,那个答案没有从索辉口里亲自说出来,她依旧不相信事情会往最快的方向发展。
“怎么办?哼!”索辉嘴角上扬,“当然是把他交给警察叔叔了!”
“啊?”陈曦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索辉是在逗自己,还是在以一种好笑的方式说要把那个夏尔巴人交给警察。“嘿嘿!……交给警察就最好了!本来坏人就是要交给警察的嘛!”她一个人傻笑着,然后肚子里传来了咕咕叫。
索辉一手握紧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后座够到一件羽绒服,扔到陈曦身上。
“把衣服穿上,里面左侧的兜里有吃的。”
“好!”陈曦高兴的穿上索辉大大的黑色羽绒服,然后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一包坚果,“哇!真的有啊!嘿嘿!”陈曦拿出坚果在索辉眼前晃了晃,然后开心地塞进嘴里,“你要不要?”索辉不理她,“不要拉倒!”活脱脱一个傻孩子。
索辉只顾开车,没有任何表情。他是发自内心的为陈曦的智商着急啊!没有任何补给,就和诺布来追车队,更可笑的是,还要劝自己把那个杀人凶手交给警察?她也不想一想,这么个血债累累的人能在可可西里盗猎十几年,若不是公安那里有人包庇,怎么会一直逍遥法外呢?况且,来之前,索辉打听到最近可可西里盗挖金矿的人多了起来,而当地公安局局长的小舅子正是一家采石场的厂长。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的利益勾结。
“对了师兄,”陈曦从后车座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咱们要在这里呆几天啊?我的年假只有一周,还要回拉萨赶飞机呢!”
索辉不禁冷笑,“既然来了,你还打算回去?”
“啊?你别开玩笑啊!回去晚了,老Bob要扣我工资的!”陈曦抱着水瓶,表情紧张。
“那干脆跟我回上海吧,我的team(团队)正好有opening(空缺)。”索辉心里暗自高兴,本来把陈曦弄到上海就是计划之一。
“那怎么可以!我爸说过,干工作要有始有终才可以,老Bob是我的入门师傅,不把他的看家本领给学到手,我是不会走的!”陈曦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索辉实在不忍心打击她。要知道,像Bob这样的老油条,几十年前来到中国,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中国不断活跃的市场,而雇佣像陈曦这样刚毕业的学生充当廉价劳动力,很好得压低了律所运营的成本,中间的巨额利润则全部进了合伙人的腰包。
可能现在她还不懂,等到了自己羽翼丰满,对薪水有了更高的期待,她自然就会离开。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汽车后视镜里充满了陈曦天真的笑,索辉轻叹一口气,“It’suptoyou.(这由你自己决定)”
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雪山和陆地的边界,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可还是冻得人手脚发麻,没有什么触觉。陈曦忽然转向索辉,“师兄!”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索辉以为陈曦哪里不舒服。
“你开了一夜的车,不累吗?要不我来帮你可一会儿吧?”陈曦打心眼儿里觉得此时,应该帮助疲劳驾驶的司机好好休息一下。
“……”索辉无语,看来她是毫不知晓自己所处的险情,地面随处隐藏着流沙,一不小心就可能车毁人亡。再者,现在能见度极低,如果司机不打起精神跟紧车队,一旦成了孤车,很有可能被盗猎分子盯上。现在他们在明,盗猎分子在暗,分秒处在危险的边缘,可是这个人怎么就丝毫不觉得害怕呢?
陈曦见索辉没有反应,便开启了话唠模式,“哎呀,师兄!就让我开一小会儿嘛!你看,我自从出了驾校,就没碰过车。这里车少人少,正好方便我练习不是?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开自动挡吗?我今天就……”
索辉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陈曦,对讲机里传来了队长的声音,命令大家立刻停车。
车队一行四辆车都来了个急刹车,并成一排停在雪中。索辉皱了皱眉,“呆在车里不许下来!”扔下一句话,裹紧衣服下了车。陈曦被吓傻了,她分明看见索辉从后面抽出一支□□,拿在手里走向前面的车。
“这……这是什么情况?要枪战吗?”陈曦越发觉得冷,嘴巴也不停地打颤。
原来队长不远处发现了一堆刚被剥皮的藏羚羊,血淋淋的肉堆在一起,足足有几十头羊,还腾腾得冒着热气,雪花落在上面,瞬间融化。
“看来没跑远,追!”队长一声令下,大家迅速回到车里。
索辉咬了咬牙,对着对讲机说道,“留下一辆车清理尸体,诺布和陈曦也留下来!”
“怎么了师兄?发生什么事了?”陈曦听不懂藏语,瑟瑟发抖地拉着索辉一边的袖子。
对讲机的另一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索辉的车停在诺布的车前,他没有理陈曦,安排诺布和几个队员,把藏羚羊的尸体全部抬到皮卡车的车斗里,然后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不能再耽搁了,索辉跑回副驾驶打开车门,把陈曦拖了出来,他解开自己的大衣,陈曦扣在怀里,挡住她的视线,叮嘱道,“你在这里和诺布呆在一起,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陈曦不明就里地被扯着胳膊拖到诺布的车上,怎奈不小心看到了堆积如一座小山的藏羚羊尸体,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小生命,就在不久前被活活剥了皮,有的竟然还在挠动着爪子。
她胃里一阵反酸,跑下车,抱着车轮开始吐起来。
“Shit!”她还是看到了,索辉在心里暗自诅咒。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焦急催促的声音,没有时间了,索辉喊了诺布过来照顾陈曦,自己跑回车子里去追队长。
陈曦心里隐隐觉得情况不妙,这明显是盗猎分子刚刚作案,野牦牛队的人要去追赶。她不知哪里来的决断力,擦了擦嘴,扶着车,自己爬进了驾驶座上。
车钥匙还在,皮卡车是手动挡,OK,回想一下驾校里学到的流程,一档起步,轻抬离合器,再配合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剩下诺布在后面狂追,可是这里缺氧厉害,诺布才跑了几步路,就停下来大口喘气。
陈曦很快把车子加到了四档,可还是被索辉的车甩得远远的,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紧紧盯着索辉的车。
可可西里这位少女,也许是打算看清一场好戏,暴雪由大转小,不一会儿便停了,只剩下漫天的乌云,不停翻滚着。
“哎呦!还是在高原开车爽啊!不用左顾右盼啊!还没有红绿灯。”陈曦保持标准的驾驶姿势,自我感觉爽到爆。
突然索辉的车胎发出一声巨响,慢慢停了下来。他中埋伏了,很明显,有人在等他,而且戏谑地朝他的车轮开枪,而不是对准他本人。
“队长,我的车中弹了,他们有埋伏!你那里情况怎么样?”索辉第一时间向队长求助,队长他们先于他出发,不知情况怎么样。
索辉把枪上了堂,他确定那个夏尔巴人出现了。好像那个人也在等他,今天要把一切做个了断。可是他在明,敌人在暗,现在下车,岂不是中了圈套?
正僵持着,陈曦的车赶了上来,索辉看到后视镜里是诺布的皮卡车,难以置信地猛回头,看到陈曦一个人开着车过来。
他此刻的心境竟比刚刚车胎爆裂还要乱,没想到危急时刻,这个女人竟然会出现。
“师兄!上车!”陈曦把车速降下来,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迅速打开靠近索辉一边的车门,看似要上演一场速度与激情,可是事实却是,她好像忘了怎么停车。
索辉敏捷打开车门,纵身一跃,正好落在陈曦的副驾驶。
“师兄!你先系上安全带!”陈曦大叫道,然后加速开到了五档。
“你怎么来了?!”索辉刚要发火,看到陈曦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前面并排三辆黑色的吉普车开了过来,从不同的方向把他们的白色皮卡车团团围住,皮卡车能够活动的距离越来越小。
“这……这哪儿来这么多车啊?师兄?我……我要停车吗?”陈曦结结巴巴地叫道,侧头看见了索辉眼里的怒火。
砰地一声,车胎像刚才一样被枪打爆了,皮卡车失了方向,原地打转,伴随着陈曦的尖叫,慢慢停了下来。
没错,那个夏尔巴人就是在等索辉,索辉数了数他们的人,能看到的有六个,如果队长快点赶到,制服他们应该不是问题。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陈曦,如果索辉是一个人还好,现在多了她,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出去啊!
“好了,别怕,”索辉的声音镇定,握了握陈曦的手,“你呆在车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下车,队长他们马上就到。”
陈曦意识到情况不好,反握不肯松手,死死地抓着索辉,好像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一样。
索辉感觉到陈曦的力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他用另一只手扒开陈曦的手,快速拔了车钥匙,下车,按了车钥匙的上锁键。
吉普车上的人很快下了车,端起枪,把索辉围在中间。跟十年前一样,那个又矮又瘦的夏尔巴人依旧穿着一身破旧的黑棉袄,嬉笑着从人群中钻到索辉面前。索辉脸上毫无惧色,他把枪对准那个夏尔巴人,强忍着不让自己开枪,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和吸引人群的注意力。此刻,他才意识到,相比报仇,车上的人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陈曦依稀听见许多枪上膛的咔咔声,见到所有人都冲着索辉去,边疯狂的想要拽开车门,边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许动他!啊——我—要—出—去—”
她那具有穿透力的嗓音,传到了人群中,众人都朝皮卡车的方向看过去。夏尔巴人嘿嘿一笑,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索辉喝住那个人,暗中打开了大衣兜里的录音笔,对夏尔巴人道,“你开挖金矿了?”
夏尔巴人又乐了一阵,众人也开始随着他嬉笑,“剥皮子不赚钱!”
“刚才那些皮子是你拨的吧?”
“哪里啊?谁剥皮子了?”夏尔巴人装模作样的走到手下面前,一一盘问,“你?你?你拨的?还是你?”
场面像是在上演一场话剧,手下的人配合着夏尔巴人否认自己的罪行,可语气里满是嘲弄,似乎在以一种伪装的胆小来宣示自己的为所欲为。夏尔巴人问了一圈,手下没一个人承认,开始动怒地踢了手下几脚。
他来到索辉面前,一把掳走了索辉的抢,扔给手下的人,“没有啊,他们都没去剥皮子,怎么办?”他黝黑的脸上,皱纹深陷,看不出表情。
远处传来玻璃被砸碎的声音,陈曦被一个人从车上拖了出来,依旧尖叫着,“你放开我!我要报警!滚——”她被拎着肩膀脱到索辉面前,真地在狂拨110,可是这里没有信号。
索辉给了夏尔巴人一拳,揪着他的衣领吼道,“你不许碰她!有种冲我来!”
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老大挨了拳头,一拥而上把索辉摁在地上,开始拳打脚踢。
陈曦在那个人的手里挣扎着尖叫,“师兄——师兄!你们不许打他!你们——你们这些坏蛋!”她开始呼吸困难,加上受到惊吓,腿已经根本站不住,瘫坐在雪里。
她开始呜呜哭起来,用手抵着胸口断断续续道,“你们……不许打我的师兄!打人犯法,你们这些法盲!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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