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头疼,叹了口气,开解自己万不能草木皆兵,可别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于是,端起碗来,仰头一口喝光。
寡人身子骨还算好,惯少吃药,便素来怕苦,每逢喝药必要塞一块果脯在口中方才撑的过去。
“唔……”甜枣呢,怎么没有?胃里本就翻江倒海,再没有个甜的压压,委实难受得叫人两眼发黑。
“哎呀!”逐云一拍大腿,反应过来,“被苏内司顺走了!”
“……”寡人难受着,也没心思计较这个,摆摆手也就算了。谷雨未免也太看得开了,还有心情顺走她喜欢吃的甜枣,叫寡人在这儿苦得说不出话。
“臣沈嵘,参见陛下。”
不过一碗药的工夫,沈嵘已经站在眼前了,如往常般一脸恭敬肃然地问安。寡人却是眯着个眼睛,龇着个牙,形容极是不雅,偏就在他面前呈现得相当全面。
逐云这个生了些女儿心思的,见了沈嵘难掩激动,立马就把寡人出卖了:“陛下的药太苦,暂且说不了话,沈将军请稍安勿躁。”
沈嵘听了,便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小丫头片子,跟寡人在沈嵘面前抢风头不成。还当寡人还治不了她?寡人当即把手一扬,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两个字:“下去。”
“哦……”受够了寡人的喜怒无常,逐云对此也习以为常,只是嘟了嘟嘴,略不舍地退出去了。
却在难过时分此时,沈嵘浓眉微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朗声道:“这是酸梅,虽不是甜的,却也能压苦味。”他说着,走上前来把酸梅摊在寡人跟前。
寡人却有些诧异,愣没想到他还能有这般细小心思,便捻起一块放进口中,只觉那酸味漫过舌尖,瞬时沁进了心脾,将那苦味立时压了下去。
当下缓了苦楚,便又死性不改打趣他道:“没想到沈将军也爱这些零嘴,莫不是原本打算送给哪个心上人的?”
沈嵘将酸梅放在案上,退后几步,站在他觉得合适的方位,面色如常似不曾将这句打趣听进心里。
他道:“酸梅能缓呕吐,臣这几日食了些生冷,胃部不适便随身备了一些,倒是恰巧解了陛下口苦。”
寡人眯了眯眼睛,又拿了一块放进口中,笑道:“朔漠的严冬也不曾伤了沈将军,不想回了京师养尊处优起来,竟也会因生冷伤胃。”
他无奈笑了笑:“臣惭愧。二十有八,比不得年轻力壮的小伙。”
二十八岁正值壮年,他却在这里说起了英雄迟暮的桥段,寡人岂会相信。这酸梅原本就是他特地给寡人准备的,他的心意寡人拐个弯儿就懂的。
可惜,寡人与他承不了彼此的情,只能也无奈笑笑:“既如此,沈将军素日里还是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这般说了几句,终于是想话题说到下毒之事上。
其实,这件事寡人已经让刘氏绊住了魏氏,原本只需宫正查明即可,但寡人仍不放心,便将沈嵘唤来,嘱他仔细巡逻宫中,最好揪出一个两个鬼鬼祟祟之徒。
沈嵘听罢吩咐,接话问道:“可是着重排查慧寿宫?”
寡人点头。
他又道:“不如打草惊蛇,瓮中捉鳖。”
看他仔细布局的模样,寡人不禁又心安一些,却是摇了摇头,道出了心头想法:“寡人要线索尽断,却又要众人心知肚明。”
其实,不管是不是魏氏动的手脚,寡人虽认定了她,也很难查出究竟谁是幕后主使。这些个想弄掉寡人腹中胎儿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故而,寡人最好借此机会,将火引倒魏氏身上便可,实在犯不着撕破脸来。
宫正负责查,必查不出什么,若是配合羽林军那便够演一出戏。
寡人继续当个连究竟是谁要害自己都查不出来的皇帝,倒免得太露锋芒,叫那几个老头子提早提防。
沈嵘看似敦厚少言,却沉稳狡猾得很,寡人只是略略一点,他便要告辞下去安排。只是寡人今日因他那奏本后多出来的一行字心中愉悦,不免看他又顺眼了许多,一时没忍住又逞了口舌之快,招惹于他。
“沈将军别急着走,这酸梅倒是忘了拿。”
他已半转了身,回头过来,洒脱道:“一点酸梅而已,臣再去买就是。”这般的无所谓,倒似今日对寡人表的忠心与君臣情义不曾有过似的。
寡人斜嘴一笑:“沈将军既然胃不舒服,寡人怎能占了你的果脯。宫中岂会连一点酸梅也没有,没的叫人笑话。”
寡人九五之尊,却要你沈嵘吃剩的不成。是给寡人的就是给寡人的,嘴硬非说是自己止呕吐的,骗小丫头片子么。
寡人偏就这般矛盾,自个儿要和沈嵘撇清关系,这会儿却又觉得逗起他这么个不苟言笑的人来,怎就那么叫人心情好呢。
面对寡人的不依不饶,沈嵘皱了皱眉,又淡淡笑了笑:“陛下,适才便是没有果脯的,陛下被药苦了口,那也是没有的。”
“……”不是没有,只是被谷雨顺走了。这话说得寡人好似个穷酸皇帝,连口果脯都吃不起。
当真是凑巧而已。
罢了,寡人心里知道就是了,何故总是没头没脑去招惹他。眼看着沈嵘大马金刀阔步离去,心头空空,一时又想起谷雨的话来。
怕是……当真魔怔了,被沈嵘灌了迷魂汤。改日定要谷雨给个当头一棒,将寡人敲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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