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巍替盈辛包扎好伤口，又开了方子，嘱咐了几点要注意的事项，旋即便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李德也领着容妃过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盈盈一礼，温柔尽显，淡若雏菊。容妃的脸上扬着淡淡的笑，一如既往般温婉，似乎此时此刻她还并不知道凌璿忽然的宣召是为了什么。
盈辛安静地随凌璿一同坐在殿中的正座上，看着容妃从容地跪地行礼，脸色平静无比，仿若一潭深不可测的潭水，幽幽散发出些许莫名的寒意。
凌璿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即很平淡地说：“平身吧。”
“谢皇上。”语气轻柔得像一阵风，而动作更是温和，容妃倾身一福，脸上还是扬着淡淡的微笑，站起身来。
盈辛看着她，忽然想起在皇宫盛宴上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怔了怔。
皇宫盛宴，那是多久以前的日子了啊？
那一日，她以丁香之名进宫献奏清角名琴，一曲终了，引得群臣称赞。
那一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向以黄公子名义示人的，竟是当朝圣上。
那一日……
记忆模糊了，想不清还剩下些什么。仿佛只有一种缓慢的，平静的悲哀，像水慢慢涨起来淹没过脚踝，淹没过膝盖，却并不是忽然爆发山洪的那种惊恐。
是的，她并不感到惊恐。
盈辛有些诧异，原本念兹在兹的一些人，渐渐地，模糊了眉目，在心里的影子好像越来越淡，这感觉令她心生不安，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怎么了？冷么？”凌璿偏过头来。
盈辛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抬起眼看看凌璿，神色又淡然得跟天边漂浮的云一样——淡淡的，又显得有些疏离。
一旁的容妃尚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笑着在旁边附和：“这天气入夜就有些凉了，妹妹身子不好，应该多注意些的。”
盈辛闻言一笑，拿一双好看的眸子睨她，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气氛忽然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容妃脸上讪讪的，她为人向来说话得宜，举止有度，在这邶莫宫中又向来被人恭维惯了，如今见自己说话，盈辛连理都不理，心中不免有气。但眼见凌璿在场，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得转过头去，强笑着问凌璿：“不知皇上宣召臣妾，所为何事呢？”
她这问刚一出口，便见盈辛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心中蓦然不安起来。
凌璿也不说话，只是先前皱起的眉头此刻皱得更紧了，静静地盯着她瞧。
“皇上……”容妃颤动着嘴唇，不祥的预感那么强烈，几乎铺天盖地地把她给淹没了。身后好像冷飕飕的，仿佛有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阴风，凉透了她的脊背。
“你进宫多久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璿才开口。
而他一开口，仅仅只是一句问话，已令容妃浑身一震：“皇上……怎么……忽然这么问？”
不安感骤升，令她失了一贯的淡定，有些紧张。
她见过凌璿温和亲切的模样，也见过凌璿生气暴怒的模样，但唯独此时此刻这般默然的凌璿，她从未见过。
“你进宫多久了？”凌璿再问。
重复的一句话，第二遍跟第一遍的语气一模一样，不温不火，辨不出喜怒。
“臣妾……进宫……快四年了。”容妃轻咬着下唇，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
“四年了？这么快……”凌璿微微眯起了眼，仿佛陷入到了久远的回忆里一般，眸中忽然隐现出一种令人意外的无奈。
“是，四年了。”容妃点点头，探究地目光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整个落英宫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从门口灌入的风呼呼作响。
容妃站在殿中央，裙角被风吹了起来，只感觉到一阵阵刺骨的冷，莫名地抖了一下。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凌璿似有感慨，叹了口气，盯着容妃看了会儿：“这四年里，你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可曾学到了些什么？”
容妃觉得今天的凌璿奇怪极了。
她抬眼回望他，看着他默然的脸，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许久，微微弯起没有血色的唇，笑了一笑：“皇后贤良淑德，美名早已传遍天下，管理六宫自然是不在话下。臣妾无德无能，不敢邀功。”
“邀功？！难不成你还真认为自己有什么功劳吗？”凌璿听见她说起“邀功”二字，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笑。
“这……”容妃不曾料到他会这样说，脸色变了几变，顿时显得难看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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