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几个御林军看见来人,个个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低眉敛目地让到一旁,态度看起来较之前对待薛采时的模样已恭敬不少。
薛采见了来人,不免有些疑惑:“娘娘不是回落英宫了么?怎么此刻又到这来了?”
邶莫皇宫的天牢,位置偏僻而人迹罕至,就连一般的宫女太监都不太愿意前往,但此刻盈辛却忽然出现,实在令他不解。
狐疑的目光往女子身上一扫,却看见那张绝世的脸上漾开了笑,薛采心中一动,想起过往,不免又觉得有些惘然。
盈辛笑睨他,停顿片刻,冷笑出声:“薛相管得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本宫去哪里,也需要先向你报备么?”
冷冷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扑面而来。
薛采有一瞬间短暂的微讶,他还是不习惯这样冷漠的她。
然而,短暂的微讶过后,他精致的脸上也换上了一贯的淡定神情:“娘娘误会了,薛某不过是略表关心,别无他意。若是有逾礼的地方,还望娘娘包涵。”
稍稍颔首,显出为人臣子的谦卑。
薛采低头望向自己靴子的一刹,发冠上的金翅因为被太阳直射而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几乎晃花了盈辛的眼睛。
盈辛微眯了眼,有几秒的不适应,以至于一时竟没有答话。
片刻后她蓦然低笑出声:“薛相向来目中无人,只手遮天,今日这般恭顺,倒真是出乎本宫意料了。”
凌厉的目光往薛采身上一扫,她话锋一转,继而又道:“今日免朝,薛相已无须再在勤政殿议政了,却仍在宫中逗留闲逛,可知这有违宫中规矩?”
一向清澈的双眸透出狠劲,失了温柔的绝世容颜冷冽尽显,令人无端生出几分压迫之感。
把守天牢的御林军被那狠决的眼神骇到,纷纷低下头去,整个天牢门前顿时鸦雀无声。
然而薛采却是温然一笑,凝视盈辛片刻,方道:“微臣今日精神不济,有些恍惚,因而才会误了出宫时辰。娘娘说的是,微臣这就出宫去了。”
抬头,仿佛想再将眼前女子看得更清楚一些,又盯着看了二秒,而后才颔首轻声道:“恭祝娘娘安康,微臣告退。”
躬身作揖,又是恭顺地一礼,薛采再不多言,转身就往先前来时的长廊方向走去。
几个御林军莫不惊讶,望着薛采顺从离去的背影,个个脸上都难掩吃惊的神色。
薛相向来目中无人,就连在皇上面前也是直言敢言,几时曾这般恭顺过?
心里暗自思忖着,对眼前女子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敬畏,领头的御林军见盈辛仍旧站在原地,小心翼翼探问:“娘娘,这太阳越来越大了,您玉体要紧,不如卑职先送您回宫吧?”
盈辛望着薛采离开的背影沉默许久,回过头来,看清说话的人,摇摇头,淡淡地说:“不必了,本宫原不过是想在宫中走走,只是无意间到了这里,你们奉命守卫天牢,理应认真行事,不必因为我而疏忽了职守。”
“卑职明白!”那开口说话的领头御林军听她这么一说,立即点头哈腰回应。
其他几个御林军哪还敢疏忽?于是个个也都肃了神色,沉默不语,目不斜视地站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长戟,一副高度警戒的模样。
那擦得无比光亮的长戟,锐利而凛冽,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出炫目的银光,只是稍稍晃动,便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令人难以直视。
盈辛睨看着那几个御林军一会儿,目光往他们的身旁一扫,瞧见那略有锈迹的铁门时,忽而想起了初入宫时自己的境遇,一痛,惘然,停驻片刻后出声问道:“这天牢里……如今还关着人么?”
几个御林军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何忽有此问,一时沉默。
盈辛见他们神色有些支吾,心中不免觉得奇怪,于是又问道:“本宫可否进去看看?”
原先还只是沉默以对的几人,此时听着她如此一问,忽而神色大变。
又是之前那说话的御林军,从旁恭敬答话:“娘娘,此处乃是天牢重地,无皇上之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卑职等实在是不敢——”
“不敢放本宫进去?”盈辛截断他的话,含笑的眸子柔柔地扫过天牢前的几个御林军,明明脸上漾着笑,却不知为何,又偏偏生出了几分威严:“本宫得蒙圣宠,这皇宫之中,哪里不能去?即便是朝房重地,本宫也照入不误,如今,这区区天牢,你们认为本宫却反而进不了么?”
那丽色灼然的面容之上,微显绯红,衬着白皙的肤色,轻笑间带出一抹雨后新荷的天然之美,愈发令人觉得淡雅脱俗,瑰姿艳逸,看得那几个御林军心下也不由地一颤。
领头的御林军皇命难违,仍想阻止:“娘娘……”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另外一个御林军瞥了一眼盈辛之后,却伸手悄悄扯了他一下,制止了他,而后接过他的话,奉承道:“辛妃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卑职等岂敢阻拦娘娘?”
将先前说话的领头御林军拉到一边,此人又颇为恭敬地给盈辛让出一条道,轻声道:“娘娘,请进。”
语气敬畏有加,较之先前对待薛采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盈辛嘴角轻扬着笑,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淡淡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卑职名叫石昊。”垂首站在一边,那御林军回话仍是恭敬有加。
“石昊……”
盈辛重复着这名字,又是一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这‘昊’字,倒也取得不错,看来你应是生在书香之家,是吗?”
石昊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想再说些什么,岂知盈辛却不待他开口,已轻提莲裙,踏入了铁门之中。
那领头的御林军等盈辛进入天牢之后,这才显出忿忿神色,朝石昊怒道:“我说你小子干什么呢?就这么让她进天牢,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你叫咱们哥几个如何担待得起啊?!”
石昊瞅他一眼,也不还嘴,手持长戟,又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脸的面无表情。
那领头的御林军瞧见他这模样,愈发地怒火中烧了,几步走到石昊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又大声骂道:“我说你小子自己想死,别连累我们行不行?你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倒也干净,可我们呢?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能陪着你这么玩命么??当初皇上怎么说的?这天牢不论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否则就要唯我们几个是问!我们刚才连薛相都没让进去,你倒好,居然让辛妃娘娘进入了??你这不是自己想死还拖着我们一起么!你……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把将石昊掀到一边,那领头的御林军似乎仍然怒气难平,攥起拳头就想揍人,却被其他几个御林军拉住:“头儿,使不得啊……石昊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弟兄,怎么能拿拳头相对呢……”
边劝着,边拦在那领头的御林军和石昊之间,其他几个御林军朝着石昊直使眼色,要他快走。
然而石昊却不为所动,直直地站着,仍然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似吵架的只是其他几人,而与他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他的模样看起来显得冷漠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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