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中。
身着龙袍的男子听完司徒如风的话之后,目光扫视众人,随即竟敛去了脸上的阴鸷,轻轻一笑:“看来朕倒是不及司徒爱卿想得透彻了,只被那些个谣言冲昏了头,刚刚又见着泽儿与朕如此不亲近,倒是犯下错了,还是多得爱卿的提醒,才不至于铸成大错啊……”
男子的声音,温和地传来,如春风拂面,直令人感觉到舒服,完全不见了之前的暴戾之气,让人不禁有种错觉,只以为刚刚他那阴鸷的面色是自己出现的幻象。
“皇上,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司徒如风轻抬起头望向凌璿,再次开口说道:“末将的意思是,此事涉及皇族纯正血统,将来小皇子也有可能是继承皇位的储君,所以还是要查清楚的……”
“哦?!”
凌璿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只作疑惑地问:“那司徒爱卿的看法是?”
“末将以为,皇上既是怀疑小皇子不是亲生的,必先验明他的正身才是!”当着满朝重臣的面,说出自己的看法,没有一点保留,也没有一点顾忌。
司徒如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做事情,永远都不会像薛采那般深思熟虑万般思量,也不会像凌璿那般懂得韬光养晦掩饰缜密心机。
他只懂得直来直去,开门见山,一是一,二是二,却不懂得如何拐弯抹角,如何将话说得委婉动听。
这,大概是武将的通病。
驰骋沙场,破敌制胜,捍卫疆土,每日不接到前线军情就不能安心就寝,接到了又开始担心这已是几日前的事,如今不知怎样。
兵凶战危,瞬息万变。
他永远都不可能像这殿中的其他文臣一样,在夏日炎炎之时,躲在府中喝冰镇酸梅汤,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在天寒地冻之时,可以有炭火取暖。
他是军人,看见锦衣玉食,只会想起他的手下兄弟正盔寒甲冷,食不果腹,忆及边关的酷热或是严寒,他便会因这勤政殿里的冬暖夏凉而觉得不安。
那些在战场之上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情愿和他们同甘共苦。
邶莫朝廷,司徒如风,这个名字后来流芳百世,倒真是有它的原因的。
凌璿看着跟前恭敬的司徒如风,听着他说出的建议,却是不动声色,不置可否,脸色如常,只是转过身来问薛采:“薛爱卿怎么看待这事呢?你以为司徒爱卿提出的建议如何?”
彼时,薛采正凝望着殿中央站着的盈辛失神得厉害,忽而听见有声音唤自己,不由地一怔,再抬起头望向主位之时,才发现殿中众人已因着凌璿的这一句问话而将目光都向他投射了过来。
“这……”
原本只欲作壁上观,不想插手宫廷事务的薛采,这会儿却是已不得不开口了,于是他只得道:“司徒将军所言似有一定的道理,微臣无异议,一切单凭皇上做主便是了……”
说了等于没说,没有一点创造性的建议。
薛采明白,此时若是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且不说皇上不能得罪,就便是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容妃,于他今时今日的处境而言,也是不惹为妙的。
皇上对他早已是暗隙渐生,他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而今若是再不知天高地厚地肆意讨论皇家之事,那无疑是更让皇上对自己更加地心生芥蒂了,他又岂能明知是错而为之呢?
相较于司徒如风的直接,他多了一份谨慎,但是他却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谨慎,却反而引得皇上猜疑,直认为他城府过深,的确有篡权之嫌。
凌璿听着薛采毫无建设性的回答,没有作过多的表示,只是笑了笑:“薛爱卿到底是不如从前了,连说个话也这般地谨小慎微了啊……”
说起来,他倒是有些怀念从前了。
从前,血气方刚的年纪,初登上帝位不久的他,因为刚刚称帝,根基不稳,也曾与薛采一同在御书房的侧室里批阅过奏章。
那时候,往往是薛采初阅,他复审,彼此合作默契无间。
邶莫天下,似乎也就是从那时起,因着他们两人的励精图治,而开创出了前所未有的贞元盛世。
贞元盛世,说到底,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薛采的一半功劳的。
不过,令他更为记忆深刻的,却是薛采在批阅奏章的过程中,所展现出的天生的领袖之风。
薛采目送手挥批来神速,且往往一语中的,提调指挥从容如意,那份处理政事的淡然自若,着实曾经令他惊讶不已过。
凌璿思及此,不禁心中暗叹。
薛采看着凌璿骤然出神的样子,又听着他忽然提及从前,不禁愣了愣,像是也忆起了某些往事。
“罢了!薛爱卿今日既是没有其他建议,那朕也不为难薛爱卿了,一切就遵照司徒爱卿刚刚所说的去做吧……”
转过头,扫了一眼众人,凌璿复而又问:“众爱卿有什么异议没?”
彼时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语气听来也显得清澈澄和了不少,看起来整个人已不再似之前那般阴鸷了。
满殿众人见着他似乎心情稍稍转好了些,这才敢稍稍开口。
“皇上……微臣以为,司徒将军刚刚的建议不妥。”率先开口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万权。
他仗着自己是两朝重臣,又是当年先皇钦定的辅政大臣,在眼下这个时候,便自以为是地,当真提起建议来了。
果然,有人开了个头,后面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
“皇上……微臣觉得万大人说的是,司徒将军的建议确实有诸多不合宜之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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