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莫帝都的初冬,疾风凛冽,寒冷刺骨。风里夹带着细微的砂石,吹得面颊生生的疼。然而尽管天气已有些微的寒冷,但是沈府的门前却依旧是人多嘈杂,人声鼎沸,喧嚷热闹不已。
巳时,相府近百人的迎亲仪仗到达沈府门口,浩浩荡荡,华贵气派。
四面金锣开道,紧随其后的是三十二位手持笙、鼓、小镲和唢呐的乐工吹奏迎亲乐曲,细乐声喧。六位婢女手提锦绣宫灯走在轿前引路。轿为八台銮舆,描金绣凤,八名身着红马褂的轿夫分列左右。轿后是两位婢女持雉羽宫扇,四位侍从持红黄色团扇,两位侍从举七凤黄金伞盖两柄。
鞭炮声响,众人皆叹:这样奢华的迎亲仪仗,就是比起皇家来也不逊分毫呐!权相倒底是权相,这样大的排场,邶莫王朝恐怕是再无人可企及了!
“吱——”紧闭的沈家府门就在这一阵鞭炮声中缓缓而开。
刚才还喧嚷不止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一齐朝门里看去。
大敞的朱门里,一个身着织金苎丝霞帔的女子在两位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尽管锦红的鸳鸯戏水绸帕已经遮住了女子的容貌,但是那女子回身举步间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还是让人忍不住的惊叹出声。
“小姐,慢点走,小心前面的台阶。”搀扶着盈辛的丁香在一旁低声提醒。
盈辛点点头,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锦红绸帕遮住了她绝世的容颜,也挡住了她的视线,目光所及,仅仅是这帕下一尺见方的范围而已。
一阵又一阵的疾风自街尾吹来,夹带着细微的砂粒,些微掠起盈辛头上的锦红绸帕。
“呀——”有一部分人看见了绸帕之下绝色盖世的容颜,顿时呆愣住,似着魔般地发出一声惊叹之后,竟许久都无法言语。
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她像寂寂暗夜里最美最烈的火焰,霓光耀目丽色灼然。仅仅只是余光一瞥便令人惊艳惊诧、惊怔惊撼到无法呼吸!
这样的女子,真真是完美到羡煞天下人!
对众人的惊叹置若罔闻,盈辛一步一步缓缓走至花轿前。一旁的婢女轻巧地拉开轿帘,微微向前倾身,盈辛坐入轿内。
鞭炮声再次响起,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
四面开道金锣乍响,锣声浑厚震天,回音悠长绵绵。
三十二位乐工吹奏起手中的乐器附和着锣声,听来倍觉喜悦祥和。
“起轿——”一直站在轿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甩着手中的红帕喊道。
之前突然沉寂下来的人群顿时又热闹起来,议论声、艳羡声不绝于耳,热络的气氛扫开了初冬的寒气,只让人觉得无尽的欢愉。
八位轿夫一声力喝,同时稳稳地将花轿抬离地面,掉转方向。拥挤的人群鼓掌欢呼不断叫好,跟随着轿子一齐慢慢向丞相府方向而去。一路鞭炮声不停,迎亲曲不歇,人潮拥挤着,争相目睹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轿内很宽敞,足可以容纳四个人。华贵的貂毛绒羽坐垫,柔软而舒适,缓解了花轿的颠簸。盈辛半依而坐,身子却绷得紧紧的,双手不自觉地拽着身上的织金苎丝霞帔,显出一些些的紧张。
轿子缓慢而平稳地向着丞相府而去,一路上人声鼎沸,喧哗不已,热闹非凡。炮竹声,唢呐声,金锣声,欢呼声汇聚起来,似乎比以往过年过节更加热闹。
盈辛坐在轿内,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笑意,她似乎也已经感觉到幸福正慢慢地向她靠近。
她想起昨夜娘亲叮嘱她的男女之事,脸不由地烧起来,如同一片红霞拂面。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平稳的花轿却陡地一晃落在地上,险些让轿内无所防备的盈辛摔了个踉跄。
轿外的人声似乎更加的喧哗起来,隐隐还可听见人群的起哄声,迎亲乐曲也陡然停了。
“丁香,发生了什么事?”掠起一侧的轿帘,盈辛轻声开口问道。
“回小姐,似乎是大街的那一端也有出嫁喜事。”也不知是谁发现了大街另一端的喜事,拥挤的人群顿时蜂涌而去,险些撞到了盈辛的花轿,迎亲仪仗这才停了下来。
“哦——”坐在轿内的盈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轻轻地放下轿帘。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迎亲乐曲又开始吹奏起来,欢快悦耳。轿夫重新抬起花轿,朝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这一点点小插曲而有丝毫的不同……
然而大街另一端的怡红楼前,此时却忽地热闹起来。
怡红楼,这可是京城有名的青楼。
青楼女子出嫁,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刚才还在沈府门前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显然觉得这个更有看头,纷纷蜂拥而至。
“呀——这迎亲仪仗居然跟沈府的一模一样!”有人在看见怡红楼前的八台銮舆之后惊叫,随即不断有人附和,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也不知是这怡红楼里的哪位姑娘出嫁,这么大的排场!”有好事者不禁猜测。
“要我说啊,这青楼婊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还敢选在跟沈家千金同一天出嫁,这不是摆明自个儿找脸丢么?”抱持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人群中有妇人说道。
“就是!就是!”有人立即附和,言语间似乎对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充满不屑。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围观者中有人眼尖地看到有人自怡红楼里款款而出,所有人不由地一齐朝怡红楼里看过去。
循着所有人的视线望过去,便看见一个身着锦红霞帔的女子风情款款的走了出来。没有绸帕的遮盖,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容貌——柳眉细眼,含着嘲讽的红艳薄唇,果真极具魅惑人心的本事。
再细看那女子身上的霞帔,所有人不禁呆楞住,一样的织金苎丝织就,居然与之前沈府千金所穿的一模一样!
“呀!原来是怡红楼的花魁凤无双……”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妖媚女子。
“果然天生就是个魅惑人的狐媚精!”围观者中有妇人在看清那女子的相貌后不禁出声损道。
所有人开始议论起来,人声的嘈杂几乎掩盖了震耳欲聋的炮竹声。
朝四周围观的众人瞥了一眼,凤无双自个儿走进了停放在门前的花轿内,丝毫也不顾及所谓的道德礼仪。
“霍!瞧这狐媚精,居然连点羞耻都不顾,自个儿就进花轿了!”自然,凤无双的一举一动都被围观的老百姓们看在眼里。
“起轿——”轿旁的媒婆眼见新娘进了轿内,不由地高喊起来。
八位轿夫同时力喝一声,抬起花轿,掉转方向,竟也朝着丞相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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