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含笑施礼:“月娘子!”
她笑意稍敛,双眸在我身上打量了片刻,然后才问:“这位是冲平师傅吗?”
“冲平师傅去酒楼了!不知月娘子有何见教?”
“那可真不巧!我听说,得月楼的葡萄酒,是出自这里的冲平师傅之手,是以有心来结交。”她脸上露出轻微的失望,倒是情真意切。
说罢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轻轻叹道:“你是这里的粗使丫鬟?”
田光正欲辩解,被我一个眼神逼了回去,登时不敢做声。
她未见我二人眼神交会,瞬目叹息:“丫头都有这般绝代姿色,那这里的主人……”
我避重就轻:“冲平师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或许是极美的,又或许是极丑的,谁知道呢?”
她剪水双瞳闪了两下,而后轻轻一笑:“祈月夜,贵坊的葡萄酒名动全城,令人景仰。特于中秋夜在桂坊备下薄酒,恭候各位大驾光临!”
原来如此!
八月十五?那不就是明天晚上?月娘子果然是十分豪爽的女子,三言两语便直奔主题。只是,在得月楼的葡萄酒成为陵阳贵族新宠的时候,她的邀请未免显得有些似鸿门之宴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也不含糊:“我先替冲平师傅谢过月娘子的盛情邀请!”
她翩然一笑,举手投足都是无比的优雅自信。
直到她走后,田光才放松了身段,悠然叹道:“哎,难道是桂花仙子?”说罢,还伸长了脖子使劲嗅了几下。
那模样,十分陶醉。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脸上有些红:“夫人,不是我瞎说!那月娘子一年到头身上都带着桂花香呢!”
我淡然一笑,原本想告诉他可能是用了香粉,但心中却突然一个激荡:那哪里是香粉的味道呢?香粉味浓,我居于后宫多年也从来未曾习惯过,而月娘子身上的香倒令我感觉十分的自然,仿佛浑然天成花香。
“阿叶乖乖听话,娘明天来接你!”
冲缘细细的眉眼之中抑制不住的高兴,她念了个诺:“阿弥陀佛,白施主总算苦尽甘来了!虽然出家人不沾酒,愿佛祖保佑你!”
我也双手合十:“一有事就麻烦各位姑子,我真是过意不去!”
她将阿叶搂在了身边:“不麻烦,阿叶讨人喜欢,连师太也未能免俗!”
何尝不是呢?师太虽面上清冷,却绝非心冷之人,这几日每回见到阿叶总会掏出点小玩意出来。我不免有些惊讶,清修之人,怎么会在禅室藏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心中虽然这么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倒是师太,面有隐忧:“那月娘子的为人,世人对她褒贬不一,此去赴宴,还要小心为好!只宜沉着应付,凡事莫与人争。纷争往往便是从小微起由,成大困剧。”
她脸色略显苍白近乎透明,少了阳光照射的红润,连唇色亦微微泛白。然而,眼中的关切却是火热,不由让我心中一暖。
步出庵堂,心下空明。唇边隐含一丝笑,不论鸿门宴,还是以酒会友,岂能奈我何?
冲平身上穿了一件绛紫色绸纱长裙,上面绣着深红的暗花。她偏爱紫色,与我们的葡萄酒又相得益彰。
而我,仍是粗衣麻布。
今晚主角是她,仅仅是她就够了。
拉着她的手,手心有些微湿。她便是这样子,紧张或者兴奋的时候,手心都会出汗。
而我则不同,无论什么时候总手心冰凉,除了椒房殿失火那一夜。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们面面相觑,得月楼的酒已经送过去了,还会有谁?
“夫人!冲平师傅!”是田光的声音。
听他说了个大概,原来酒楼突然来了个客人,已经付了订金,让送一桶葡萄酒去他府上。
冲平的脸色微红有些发急:“怎么这个时候要酒?月娘子已经派人来催过了!”
人家设宴款待,迟到固然不好,但若因此而失了做生意的诚信也是得不偿失。于是,我让她先去赴宴,自己则和田光一道送酒。
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大宅子门前,田光左右望了两眼确认就是这里了,我抬头看,却不见有任何匾联悬挂。
他上前扣门,很快便有人开门,一见是送酒的,忙往里面请。
有人帮着田光一起抬酒进去,我则跟在后面,虽然手上无物,脚程仍赶不上他们,几进几出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这真是处大到无以想像的私宅,且园内装饰豪奢,近山远亭高低起伏,楼阁桥榭错落有致,非富即贵。
转了两圈之后,仍未见到田光人影,便想着与其在这里瞎撞,不如出门等候。
一阵香风袭来,令我猝不及防,身后更有轻微的呼吸声,有人!
我蓦然回头,便撞入一对点漆双眸之中,眼角自然上扬,便有得意笑容溢出:“又见面了!”
白衣公子翩若惊龙,原来是他!
他眼色含笑,面色如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一次是下毒,第二次是使诈,这次,不知道我的银美人还有什么法子?”
我冷冷一笑:“伏公子真有雅兴!不得不令我佩服!”
他不作辩解,只是一味向我欺近。我心生防意,然而腰上一麻,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马蹄声响,车轮轱辘,我便在这嘈杂声中醒来。
而身边之人,正是伏昊期!只见他神采奕奕,双指如拈花般捋着我的银丝,神情痴迷。
心中一个激愣,忙看向自己的衣着,已然不是原来的粗布麻衣,赫然换成了极为了华丽的雪白丝绸缎纱长裙!
又气又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且双手无力!
他一手搂住我的腰部,邪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呵呵,效果很惊人哪!”
他的身旁,白衣女子微垂着脸,听到他说话之后便将脸抬起,目中幽幽苦涩:“蒙公子不嫌弃嫣梨的手艺!”
他低笑一声,脸上堆起无限情意,然而眼中却是冰冷:“嫣梨,本公子是看重你的!”
嫣梨的头复又垂了下去:“嫣梨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他掀帘出去,我正思索对策,一只白净的大手再度掀帘伸了进来:“爱姬,过来!”
爱姬?他将手递向我,却说爱姬?我心里翻起一阵凉意。
身后嫣梨附掌轻轻一推,我不由自主向前倒去,那姿势倒显得是自己往伏昊期怀中扑去一般。
他明知如此,却故意宠溺的笑说:“爱姬小心!”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何意,但是却发现自己的一头银丝暴露在外面,而且堆做高髻,额前有金步摇垂下!腕上玉镯,金钏绾臂,指上银戒!这伏昊期,到底意欲何为?
口不能言,手不能打,我只有狠狠剜他一眼,他竟视若未觉,嘴角泛起一丝魅笑。
我恨恨下车,抬头一看,顿时心中大喜,原来他竟带我来了月娘子的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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