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雨蹲在拐角处无人的街巷,和着雨滴默默哭泣。她已经在雨里蹲了好一会儿了,仿佛像落水一样,浑身湿透。不远的大街上车马依旧熙攘,没有人注意一个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子。
她好恨,三年前是,如今也是。
而此时,她却感到,有人在为她撑伞,像是那天夜里一样。她一抬头,又看到了那个人。
“玉生说过你不能着凉,回去吧。”顾琰俯下身子扶她起来微微笑着说。
“殿下何时回来的?又怎么会想到我在这里。”她虚弱的表情上挂满了疲惫。眼睛红肿,分明是哭过了。
他缓缓道,“我在找你。”
“你父亲的事,看样子你都知道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无需多说,这是提刑司今天上午刚刚送来的,你父亲的遗书。”
“不可能......”
林微雨刚刚接过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那遗书在她的手中紧紧地攥着,落在雨水里。
“王爷,林姑娘是急火攻心,又着了凉,病没好利索。”
顾琰点点头,拿着那封湿透了的遗书走了出去。回到书房,顾琰便让下人拿烛火来。遗书是林文山一案的重要物证,必须将它烘干。下人拿来了烛火,随着雨水的蒸发,顾琰拿着那封信,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顾不得换衣服趁着夜色赶紧入宫,正巧皇上并未入寝还在崇文殿内看书。
顾珏见是他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走到顾琰的身边道,“五哥漏液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这封遗书确是有人伪造。”
顾珏接过信,发现这信封上竟有着整齐的纹路,这些字虽是林文山写的没错,确是有人刻意贴合上去的。如果不是落入水中,还真是天衣无缝。
“果然。”对于这个结果他倒并没有多少惊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慢慢停在桌旁,沉思一会儿便说道,“遗书的事先不要对外人讲,这件事还不知道与三哥有多大的关系。五哥你和林姑娘去一趟傅州吧,亲自调查此事。朕想,林姑娘应该会帮上你的忙。”
深夜的宫廷,一如白昼一般的热闹。大多数的宫室还亮着灯火,这深宫中的主角永远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皇帝。这宫室中的灯火便全是为这一个人而燃。顾琰打发走了为他提灯的小太监,独自走在这深宫中。
回到王府时,依旧是深夜。本来匆忙的脚步,却在水榭的对面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林微雨倚在栏杆上独自望着水面出神,突然想起了之前沅芳对他讲的话。
“今日,我去送林姑娘护膝的时候,见她在亭榭里坐着,真的是好美的人。”
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脑中的想法,所以不自觉间抿嘴一笑。
“林姑娘。”
林微雨猛然回头,惊讶一闪而过。她本想站起来行礼,却没想到脚下一软快要栽到地上。幸好顾琰及时的扶住了她。四目相对,林微雨只觉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她的嘴巴微微张开,满是受宠若惊的表情。而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慢慢推开他孔武有力的胳臂,自己站了起来。
“没事。”
顾琰有些尴尬的笑道,“皇上让你我同去傅州,调查林文山一案。林姑娘或许会帮得上我。”
林微雨心想,她爹虽然已死,却也不能让父亲背负污名。她那三日的痛苦,虽然没有挽回他爹的性命,可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她心知朝堂之中朋党林立,害她爹的必定与顾玧脱不了干系,能皇上能替她父亲查案也不过借此生威,可够查清她爹的案子也是好的。
“多谢殿下,我爹才有机会平反昭雪。”说着便要跪下,顾琰忙扶她起来道,“快起来说话。我只怪我没能保住你爹的性命,你如此大礼,我确也是受不得,待你爹昭雪那日再谢我也不迟。”
天已大亮,可顾玧还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眼睛不知望向哪里、在想些什么。昨天夜里,望着细密的雨帘,心里却想着白天她站在雨里的情景还有她对他说的话。而现在,雨停了,他却依然动也未动。
“我本该想到的,是我错了,是我太天真。你原本就是这样狠心的人,是不是?”
耳边不断响起她的声音,他苦苦的笑、苦苦的笑着,而后他的眼睛又变得尖锐起来、变得发起狠来,拿起桌上早已冷掉的紫砂茶壶摔向庭院中去。
“我要活,没错,我要活……”
“王爷。”
他瞥了那侍卫一眼,不耐烦道,“什么事?”
“宫里来人说昨儿夜里看见毓王进了崇文殿,与皇上不知商议何时深夜才离宫。”
黑衣侍卫微躬着身子,头发披散着,半张脸也被遮了去。只是那剩下的半张脸也仿佛是天生没有笑容似的,冷峻的让人顿起寒意。他便是奕王府中一等的鬼面侍卫殷向荣。
“夜里进的宫……这么急……”
“向荣,去毓王府。”那侍卫微微颔首,便跟在了顾玧的后面。
顾玧一进毓王府一眼便见到了李沅芳正倚着栏杆喂鱼,倒是悠闲。
“三哥今日怎么有空来。”
顾玧随即寻么着一个借口道,“啊,许久不见五弟,过来看看。我们兄弟七个,皇上在宫中,平时也不常走动。今日闲来无事,想来与五弟饮酒下棋。”
常人若听了这话,只觉得哥哥关心弟弟无可厚非。可李沅芳心里明白,那是顾玧必定听到了什么消息,过来一探虚实的。
李沅芳似是发愁道,“我也想王爷出来,可王爷今早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卧床不起。玉生说王爷怕是前几日随着林姑娘让雨给浇了,生了病不能见风。恐怕不能陪三哥饮酒了。”
她还记得顾琰昨夜回来的时候对她嘱咐的话。第一件便是要瞒着老三。
“林姑娘,微雨......她在么。”
她也不知顾玧突然怎么就问起林微雨来了,便随口胡说道,“林姑娘在是在,可她自己说任谁也不见的。”
顾玧眼神暗淡下来,道,“......那如此,本王便不叨扰了,让五弟好生养病。”
顾玧走出了毓王府,走下台阶便停在那里又转过头来看过毓王府的匾额,心里慢慢琢磨。
昨夜还好好的进了宫,今日怎么便病了?
他皱起眉头,心想莫不是......
“向荣,你备匹快马,连夜赶往傅州。”
从清晨开始,一路颠簸,到了晚上才进了梧州地界,却还没进到城里。坐在车外赶车的便是阿璋,而车内林微雨和顾琰各坐一旁。林微雨书生扮相,还真有几分柔弱书生的样子。
“姑娘的身子还没好,本王将你带出来,可要小心。千万别旧疾未愈又添新疾。”
“王爷言重了,虽然爹含冤而死,但王爷仍尽心查案。只要能为我爹洗清冤屈,我做什么都愿意。况且,我这已好了大半,并不碍事。”
“谢过王爷的绢帕,当日我一定烧糊涂了,什么也不记得。”
顾琰将那帕子轻推了回去,道,“与人之物哪里有退回的道理。这帕子便留给姑娘了,以后总会用得到的。其实,本王对于姑娘还有很多疑问。只是不知从何问起。”
林微雨心里明白王爷指的是什么,她自知没什么可瞒的,也瞒不了多久。既然恩义全断,又何需顾虑这么多呢?
“王爷是想问奕王殿下为什么那夜会出现,对吧。其实,我们三年前便认识了。我不知道那时他为何去的傅州,只是他扮作客商,与苏荨还有我,那时是很好的朋友。可是,苏荨好像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便被他杀人灭口。从那时起,我们便不再相见。而这次,几乎又是他又逼死我爹。我不知道那时我感觉真诚的他是真是假。只是无论真假,都已是往事,如今于我,只不过是过路之人而已。”
说了这话,像是又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因而眼神又变得暗淡起来。顾琰回想,三年之前正是他夺位之时,来傅州怕也是为此事吧。
“看来是我多虑了,有些事他或许无法选择。”
他说的无法选择,便是皇家争权夺势。
“或许吧。”
他们之间沉默了许久,阿璋才道,“五爷,客栈到了。”
阿璋停下马鞭,马车便稳稳地停了下来。二人进了客栈,阿璋便将马牵到马棚。回来时,却看到殷向荣提着剑走进了客栈,阿璋便立即躲在了一侧,以免被他发现。
“爷,殷向荣刚刚进了店,看来是跟着我们来的。”
“如此,顾玧便是知道我们所查何事了。阿璋,你去林姑娘房中请她过来。”
咚咚咚咚
林微雨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还没睡,正坐在圆椅上发呆,这规律的敲门声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这么晚王爷找她何事,她便起身去推门。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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