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驴子当空一蹄子,蹄前一座看不清面目的泥塑,就如山崩海裂一般,轰然碎裂。
一道血光闪过,老道金如意一扬,当空好似有金龙盘结,略略透明的鳞甲交结隐现。空茫中一声长鸣,老道腰间一抹,便将被震慑的在半空中沉浮的一道血红色灵光收起。
提提手中云金色的锦袋,老道也暗呼侥幸。他虽道法傍身,却只是潜修元神,灵秀内敛,走的却不是外道争战法门。尤不善降妖除魔,此番得手,也是这妖人大意……
“啊!”老道一声惊呼。
“啊?”钟飞一声疑问。
暗自扣着金如意,老道打量着钟飞。
“我这如意,最善破灭魂魄,明明击的他昏死过去,按理说,早该魂飞魄散去了,怎么……
钟飞不明就里,蒲扇这亮出星花的双眼,狠狠盯着老道。
“神仙?道士?修真者?天庭,地府,仙葫里的罡煞,永生里的吃人流派…………”此时此刻,钟飞只觉得人生大愿就此得偿。
见着如此神异的一幕,长生还会远吗?笑傲诸天从此开始……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眼一睁一闭,醒来就在这里了?……
“哎呦!”钟飞不着意摸到头顶,恰好触到如意磕出来的,冒着热气红彤彤的大包上。
好痛!
老道衣襟攒动,不着痕迹的把金如意隐在袍角下。
原本光滑如明镜,白中泛着红晕的老脸上挤出一朵菊花。“敢问小兄弟,可曾睡得舒爽?”
钟飞顿时倒了胃口,这老头,这笑容,不就是****桥底下批流年的老神棍嘛!
不过,刚才一番表演,却不似作伪。
钟飞把鄙视坐在屁股底下,迎面一抬头,瞬间影帝附身,嘴角一扯,鼻头一耸,眼睛一眯,活脱脱精神病院都不收的智障二傻子。
“啊…啊!”哼,穿越必备技能,失忆,我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老头看着钟飞一脸傻样,“这是被敲傻了?不,不对,魔道中人轨迹多端,这必然是诱敌之计,呸,敢算计老道,看我顺水推舟!”
一角一翻,亮出金如意,老道温声细语的说到:“老道这里有个宝贝,小哥就近来看。”
钟飞眼睛一亮,直勾勾瞪着金银相错,粗细均匀,长短也是恰到好处的如意,心间就是那么一热,魂都爽飞了。哪里顾得上装失忆。
“哈,果不其然,这妖人分明心神周全,哪里有半点魂魄缺损的模样。看见我这天下少有的气运之宝,怕是动心不已了!”老道目测好角度,积蓄气力,就要给钟飞来个狠的,永绝后患。
钟飞犹自不知。如意悄悄蒙上一层青光……
“喝!”
老道正要发力,心思却转了又转,眼珠子颤动不已。“这是怎么回事?”老道心中一动,“这不少年月,心神示警却是少见……”
老道按捺心思,仔细回忆一番。“对了,刚才破开庙门,这小哥浑身绵软无力,眼目浑浊暗淡,可见并无武功,灵觉涣散,神意不聚,想来也没有修过道法。只有眉目一股子浩然之意,难道是个书生?”
老道心下存疑,环周那么一看,却见四周灰尘暗积,唯有左角一片枯草,上有一架竹木编就的书囊,又估摸年月,正是乾朝太祖提携科举之期。“啊!”老道做了错事,险些酿就了大祸。
原来老道心中一股精气神,全然出自儒家。待得明了天机,修道练法,就是以这股子浩然气为基,孕养元神。平生最怕做违心晦暗之事,若是做了,必生悔改之意,平和秉正的心境自然就破了。平常人怒而伤肝,悔而揪心。修道人心神比之常人强了百倍不止,这一怒,肝中木气生雷,便有一股雷火焚烧五脏,一悔,心头就要疼出口子。
所以这修道人,心意便要比常人坚定,轻易也不发誓言。这老道有此薄弱之处,却也颇合性格。老道本就是刚正之人,遵道守德,不行亏心事。元神养炼,自是一日千里。
这也就说不上是福是祸了。
“侥幸,侥幸,侥幸,这小哥来历要是不盘问个水落石出,我便下了死手,想来此生就要心魔永随,修道无望了。幸亏这小子挨了一记如意,幸而神魂俱全,不然,我便是天大的罪人。”老道心中连呼三声侥幸,可见也有些惊惧。
只是,看着钟飞眼睛直直盯着如意,欲念丛生。眉目间再无一丝浩然正意。
却怎得也不想全然无事。难道是遭逢此祸,心神大变?
老道不知。老道不知道的,还有一件事,那道红色的灵光,既然无人血祭,此处又无香火聚集人念,怎生还有鬼神之能?
“看来,少不得再此盘踞几日…”老道看着钟飞非似常人的神情,不由暗叹。
……
转眼就是三月去了。钟飞自打醒来,就是百般讨好老道,天天吃着白蜡一般的米粒,这几天出恭都有些不畅。
钟飞暗自揉着肚皮,难道真是吃坏肚子了?
老道眼尖,一眼便瞅见了钟飞的小动作。“钟公子,还是不愿告诉老道,你家在何处?”
钟飞一翻白眼,没有理他。这句话翻来覆去问了百八十遍了,有意思吗?
原来,钟飞却是半点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哪里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老道却当钟飞思慕自己的道法,起了向自己学道的心思。虽然钟飞确有这样的心思,但这说不出家在何处的原由,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连日来,老道斥退钟飞,元神潜入那道鬼神残魂,仔细搜寻,原来是一懵懂狐鬼,寄身在神像肚中的一道法箓中,却是根基浅薄,被法箓运转中,磨灭了灵识。
虽然成就神灵,却是空有其形罢了。
那股子血腥邪意,就是自法箓上传来。
老道看着手中红光闪闪的法箓,眼神一股子嫌弃,却是老道不喜欢这法箓上的邪意。
心中又想起钟飞,“罢了罢了,如今诸事明了,老道我要去了,钟小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莫不是被敲开了灵窍?左右还是我有愧与他,不若就带他回乾朝都城去吧,若他是个修道种子,少不得提携一二。如若不然,那就许他一个小官,回去赡养父母,全了人身造化。”
反手一丢,材质颇为透明,却又极其柔软,泛着红光的法箓便没入腰间锦袋。
钟飞举着破碗,看着坐了有百日的老道起身,心道:“我了个去,这位大爷终于动弹了,整日不吃不喝,要不是还会说话,真就当你是死人了。”
老道起身,厉声道“你从我处骗去的神行马甲何在?快些去将老道我的宝贝驴儿寻来,速去!速去!”
钟飞听着老道差遣,心中就是一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怕的就是你无欲无求。
“得令!”钟飞远远一声高呼,人影已经崩了好远了。
老道虚步踏前,轻飘飘下了供桌,漆黑描银的绣袍一荡,好一派有道中人。抬手抚弄一抹山羊小须,嘴中说到道:“钟小子这番着了老道的过错,心性大变,应是读书种子,却变得这般油滑痞赖,当真祸福难料。所幸心性尚可。我乾朝供奉阁,四万八千道法真修,却是看你机缘了。”
老道恍然一笑,绣袍一甩,随钟飞去了。
天光大好,世道恒长,而今大日却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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