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府别院前厅,蓝莲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
夏婶顿了顿,开始了回忆:“当年,是我亲手给夫人接生的,我记得六少爷和七小姐刚生下来的时候可爱极了。他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却一个安静沉稳,一个活泼好动,十分招人喜欢。后来有一次,夫人在给六少爷和七小姐沐浴的时候,偶然发现,在小姐右耳背上侧有两颗很小的朱砂痣。因为那时他们二人太小,还不会说话,又是龙凤胎,十分不好分辨,因此我一直都是看那朱砂痣来区分他们的,也正因为那里十分隐蔽,也许就连小姐自己都不知道这痣的存在。”
蓝莲听后终于将自己之前的猜测做了最直接的确认,夏婶一直是将军夫人身边最贴心的丫鬟,知道这些一点也不稀奇。于是,他紧接着问道:“那你可知,玉儿从小可有惧怕打雷的毛病?”这才是目前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夏婶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我就不记得了,当时小姐年纪太小,像是打雷这种十分可怕的响声,别说是小姐,六少爷当时听了也都会哭的。”
蓝莲点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一两岁的孩子而已,怕打雷太正常了。只是,就今天的情形来看,玉儿的情况却又有些不太一样,看来从夏婶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夏婶连忙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在六少爷七小姐出生不久后,有一个云游和尚来到洛府,说什么小姐三岁后每年会有什么病发,后来三少爷就吵着闹着要去跟那和尚学医来着。”
蓝莲本来还在想着玉儿下午时的情形,听到夏婶提起洛家三少爷,开口接道:“这事我倒是知道一些,听说本来卞一大师是打算让我跟着去的,结果被世辰死缠烂打,卞一大师没办法,最终便答应了他。”说着蓝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无奈地摇了摇头,忽又想起玉栖口中一直提起的“三姐”,转头向夏婶问道:“后来世辰学成回来后可有什么变化?为何玉儿只说自己有一个’三姐’呢?”
夏婶一听有些疑惑,“三姐?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记得,当年据说三少爷要离府一年,结果他却是提前回来了。但回来后似乎与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再后来……”说着夏婶便开始有些哽咽,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蓝少爷问着这么多奇怪而自己又答不出来的问题,看来少爷小姐他们真的经历了太多。
蓝莲很是严肃的对夏婶说道:“好了,当年的事我也从来不相信是真的。只是先不说当年洛府是否当真’通敌叛国’,单是玉儿这身份,洛府上下犯的也是欺君犯上的大罪。所以,如今虽然知道了玉儿的身份,你们还是要装作不知情,很多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太多,才是对她好。”
也许世辰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改头换面甚至不惜男扮女装,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就连自己都差点被骗了过去。
“当然,这我心里有数。”夏婶连连点头。
不一会屋外走廊处,只见玉栖从门口探了个头,看到了蓝莲正在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子说着话,小声地问道:“我,能进来吗?”
“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看到玉栖进了门厅,蓝莲给夏婶使了个眼色后,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问着。
“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没什么力气。”玉栖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四下黑洞洞的,没有人。于是,自己就摸出了房,见这边有灯光,便走了过来。
看到了蓝莲后,玉栖心里踏实不少,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地四下打量起来,最后看向了那位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中年女子,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十分激动。
自从玉栖进了前厅后,夏婶便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透露着几分当年老爷的英姿和几分夫人的神韵,似乎一下子时间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回想当年,那时自己也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老爷也才刚刚升上少将军,正式开始接管洛府。那日,他突然带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回府,并对全府上下骄傲地宣布“从今日起她就是这府上的女主人。”自那以后,自己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一跟就是二十年。
自己见证着小少爷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夫人明明比自己年长些,却更像个孩子一般,总是对自己说:“常夏,你说我怎么就不能给南哥生个女娃娃呢?南哥是多么想要个女儿啊。”
终于,他们梦想成真了,六少爷和七小姐的到来,老爷和夫人都欢喜极了,但又因着那双生凤女的可笑传言,他们不想让小姐受到丝毫伤害,因此,小姐不得不成为了一个明面里不存在的孩子。但也因为这样,所有人对她更加呵护备至,宠爱至极。
自己曾想过终身不嫁,就将少爷小姐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细心照顾。若不是当年夫人执意撮合自己和宁总管,大婚后还特意给他们放假半年,允许他俩回老家省亲,现如今,自己应该会在天上陪着夫人的吧。
想着想着,夏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蓝莲发现连忙上前一步,给玉栖介绍道:“这位是夏婶,她和宁叔是这里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你下午淋了雨,正好到了汤谷,我就带你来这里了。”
“夏婶好~”玉栖礼貌地打着招呼。
“小......小少爷好。”夏婶顿了顿,险些一个没控制住,叫错了称呼。
“您怎么眼睛有些红?不会是被我传染生病了吧?”玉栖有些担心的问着。
“没,没有。我,只是见到小少爷您和我的一位故人有几分像,有点怀念罢了。”夏婶收拾着自己的思绪,面上带笑和玉栖亲切地说着话: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自己能看到小姐健康长大,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也可以有所安慰了。
玉栖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
晚饭的时候,蓝莲又向玉栖介绍了宁叔,宁叔第一眼看到玉栖时,也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被夏婶一句“我的那位故人,我家老头子也是认识的”,及时带了过去。因为宁叔还不知道玉栖的身份,虽然很是疑惑夏婶似乎话里有话,但因为是蓝少爷带来的贵客,也没有多问什么。因此,一顿饭下来,大家吃的也算和乐,只是宁叔有些心事重重,没怎么说话。
饭后,蓝莲送玉栖回房,叮嘱她早些休息,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说道:“终于是恢复正常了。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在这多住两日,可好?”正等着听答案,突然蓝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玉栖一把从屋里推了出去,“哐”的一声门就被锁上了,还瞬间熄了灯。
接着,里面传来玉栖弱弱的声音,“我要睡了。”
蓝莲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不好强行闯进去,有些担心,在屋外徘徊许久后,听到屋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玉儿似乎真的是休息了,也只好回房了,想着:好在自己房间就在她隔壁,若是有什么情况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赶来。
进屋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远处吴中城方向不时有着闪电的光亮闪过,虽然这里听不到声响,但这雨却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外面的雨似乎变得更大了些,雨点拍打着窗户“噼啪噼啪”的声音一直持续着,蓝莲左右翻着身,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日一早,虽然雨停了,天依然有些阴沉。蓝莲起床时有些疲惫,猜测着玉儿这一夜估计也没有睡好,但见到她时还是着实吓了一跳。
玉栖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糟,双眼又红又黑,头发也有些散乱。
“你,没事吧?”蓝莲心疼地问着,这哪里是没事,原来她就连那听不到响声的雷也会怕成这样么?
玉栖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莲花花,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早些赶路吧。”
“好。”
吃了早饭,玉栖他们就在夏婶和宁叔强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汤谷城。
出了汤谷后,便彻底告别了山林地区,往后几乎一路平坦大道,官道两旁的驿站也多了起来。离开了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一路阳光灿烂,与之同样灿烂的还有玉栖,她又恢复成那个活力十足的“小伙子”,虽然眼睛上依然留有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黑眼圈。
马车上玉栖发现了蓝莲缠着绷带的左手,回想起自己昨日似乎在朦胧间,感觉到他在身边一直陪着自己。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脚下,嘟囔着:“莲花花,我昨天是不是咬你了?”
蓝莲不答反问道:“玉儿为何会怕打雷?”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自从我懂事后,有一次我在山里玩,刚好碰上阴沉要下雨的坏天气,我就躲在树洞里避雨,但是当第一声雷响起时,我就发现自己会不自觉的发抖、害怕,还会不停地流眼泪,我使劲地用手捂住耳朵,极力想要克制,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我以为自己得了怪病,不敢告诉哥哥姐姐,以后每次打雷下雨时,我都会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玉栖说得轻松,听在蓝莲心里,却心疼至极。
“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们?”
“当然是怕他们嘲笑我啊,不过后来他们还是都知道了,果然,我被润润嘲笑了好久。所以,再后来只要一打雷下雨,索性我也不躲了,咬自己多疼啊,我就开始咬他们,我最喜欢咬润润啦~”边说还边捂嘴“咯咯”的笑,就像在说着事不关己的笑话一般。
“你那个’三姐’没有给你看看么?”
“看了啊,但是她也不知道我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因为这个,小夜哥哥和她还吵过很多次架,厉害的时候,他们还会动手呢~我不喜欢他们吵架,所以最后就决定不治了,反正也不会怎么样,咬咬牙咬咬人就过去了。”玉栖摊着手,无所谓地说着。
“那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不要躲着我了,我陪着你可好?”
“陪着被我咬么?那我可舍不得,我那个时候可是控制不了自己,下嘴不分轻重的,万一把你咬的身上到处都是疤,多难看呀。”玉栖说时都觉得若是真变成那样,自己肯定是罪大恶极的,因此一个劲地摇头。但是,却见蓝莲很执着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
玉栖无奈,耸了耸肩,道:“就算答应了你,我觉得到时候我的第一反应肯定还是逃,若是你能抓住我,就随便你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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