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一红,乖巧地点头。
“明日你便可以收拾收拾了,等我凯旋了。”他道。
苏子妤的目光看向案上的一封信笺,略生疑问:“不是说写好了信问皇上的意思么?”
他道:“信是照送,仗还是照打,并无关联。”
他们身处边关,且不说叶怀瑾如今不在宫中,即使他在,这信怎么也要好几日才能送到他的手中,待他细细思量之后,再传口谕回来,怎么也要再逾几日,一来二去,敌军早逃回国境去了。
她并不傻,在他身边这样久,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因道:“你要借此事试探皇上么?”
他点头:“你知道我对他一向不满,他忍我,我亦忍他,向来如此。我前后试探过他数次,可他除了隐忍,再无其他作为,他虽未迫害良臣百姓,可畏强惧权自此,与一个昏君又有何差别?”他顿一顿,又道:“昔年我肯助他登上皇位,一则是因他贵为嫡长子,名正言顺;二则是因顾韫贞的苦苦哀求;三则见他能忍人所不能忍,受制于林卿,后了结此人,便当他足以成事。如今看来,不过是昔年受尽□□,一忍俱忍,隐忍成性罢了。”
听他这番话,她心下已然分明,因试探:“所以将军有意另立明君?”
他不说话,苏子妤知道,他默认了。这么些年,她陪着他,并非不知他另立君王的心思,只是,她不知道,或者说,她从未考虑过这个他丈夫心中的明君是何人。
因又道:“不知将军心里,何人才堪为明君?”
他道:“凡人贵自立,前程万里,忍苦而未辍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雄才,自然可御天子之尊。”
这番话虽未指名道姓,可这答案却是显而易见,苏子妤不觉大惊,“怎会是他?”
此人隐藏至深,连自己这位枕边人也无发觉,若非今日听周质良亲口指引,只怕直到他们起事那日,她才会发觉,她不禁大叹,此人手段的确高明。
周质良瞧她一眼,“多年前我初见他,便已生了此想法,要知道,他那年才不过十三、四岁,便能认清局势,左右逢源,七年前,又能舍高官而居其位,暗中集结朝中势力,亦明白千金可失,贵在人心,实在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她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看人不会错,只是心下,仍隐隐有着担心。她并不觉得,叶怀瑾真如他口中所说一般,只会隐忍。凭他当年除去林卿时的那份决断与狠毒,比起自己的夫君在战场上对待敌人的那份手段,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有些虚怕,这位帝王的无情与狠辣。
她早就听闻,三年前,这位年轻的帝王,是如何将自己未出世的长子,活活弄死在肚子里。
她一介女流,所能做的,不过是陪在丈夫的身边,至死不渝。
将入了冬,屋内打了火炉子,烘的内室暖洋洋的,人面也皆映了一副好颜色。不远处的火炉内“啪啪”两声,见那火星子溅了出来,幸离得人远,不曾沾到人身上。
有侍从轻叩了门,“边关有急件,请皇上详见。”
屋内有人应声:“准。”
这屋内共有五人,为首的便是当今圣上叶怀瑾,月前大张旗鼓的外出巡游,人人都当他是去游山玩水了,原来,竟是在叶学宁的王府里,当真叫人吃惊。
把侍从规规矩矩地呈上信笺,正是几日前自边关送出,周质良的手笔。
叶怀瑾执在手里,看过两眼,不由冷笑:“好个周质良,朕容他放肆了这样多回,原寻着试他一试,竟不料,抢在朕前头了。”说罢,将那信笺传给身侧的两人。
两人接过细瞧,那侍从见状,忙阖上门退下,半刻也不敢多留。
那信笺上大致是说,周质良连胜数战,已逼得敌军几欲投降,如今只差一战便可将敌军剿灭,他欲问,皇帝的意思,是战还是不战?
云诗思量片刻,道:“敌军凶恶狠毒,边关百姓遭其毒手,苦不堪言,若能歼灭敌军,倒不失为一件安定百姓,大快人心的事。”他顿一顿,与叶学宁相视一眼,又道:“只是,要等皇上的旨意,未免太耗费时日了。”
叶怀瑾道:“先生说的正是。”
叶学宁亦道:“他这是在算计皇上。”
皇帝觑他,“他想试一试朕有几分审时度势的本领,又算计着从朕身上捞好处,”他攥一攥拳,方恨恨道:“朕忍他。”
周质良当真好大胆,想了这么一出子事来算计皇帝,何人不知,敌军残暴成性,一旦歼灭便可安定人心,他这一张信笺送来,皇帝若允他进攻,他得了旨意,大胜之后必然更得人心;皇帝若不允,待着旨意到时,他早已大胜,即便回朝之后,皇帝责问他如何抗旨不尊,他亦有诸多借口避责。所以,无论旨意如何,于他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皇帝眼角一瞥云诗,他立即会意,将那侍从唤来,一并带了那送信笺前来的内侍。
“朕的意思,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忍,不如容敌一命,能收为己用更好。”
那内侍一怔,皇帝竟这样心软愚笨?不由疑道:“皇上,当真如此说给信使听么?”
他还未开口,却是云诗抢先道:“耳朵不好使么,可要本官再替皇上重复一遍么?”
内侍终究不是常在御前走动的,让他吓得不清,忙磕头道:“奴才听明白了,奴才这就回去,奴才告退。”说着又磕了几个头,忙掩门而出。
叶怀瑾一转身,见叶学宁一脸惊愕,因笑道:“皇叔是否觉得朕的旨意有错?”
叶学宁摇摇头,“皇上好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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