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三日前与柳韫的约定，我们跟着服侍柳韫的小宫女来到了柳韫在宫中住的小阁子，唔，倒是一处精巧的所在，想来沈琴待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沈楼昨晚便进了宫，如我们计划中一般，一早便与柳韫联手将沈琴迷晕了，此时沈琴正直僵僵地躺在一张床上。柳韫事先并未告诉沈琴此事，亦没有告诉我们为何不告诉沈琴。我猜想大抵是沈琴不忍心心爱的姑娘为了自己而舍弃妹妹的生命，唔，多么经典的情节。
楚涵清用两段白色的布带束紧了袖口，探了探沈琴的脉，点头道：“可以了，请问柳姑娘令妹在哪里？”
我这才想起，今天换心的另外一位主角柳沁还没有出现。我扫视了一眼屋中，除了沈琴躺的那张床身边，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置一位躺着的姑娘。
柳韫轻笑了声，捧起桌上一盏还在冒着烟的东西：“今日要与沈琴换心的，不是沁儿。”她闻了闻手中杯盏，蹙起了秀气的眉，“沁儿幼时得了怪病，使用冰莲花缓解，那花，我也曾服用过。”
我伸手挡住她的杯口：“你又何苦如此，你若为沈琴死了，教沈琴怎么活下去？”
这话说得违心，却又是真心的，沈琴伤了二姐的心，我原应厌恶他才是。从前觉着没了沈琴，二姐会活不下去，故一心想要救沈琴，但不知为何，看着柳韫如此，心下却是难受。
“哼。”柳韫冷笑一声，顺着我的力道将杯子放回桌上，凄然道：“他何曾喜欢过我，不过是我父亲逼他。”
似站不住一般，柳韫软软跌到凳子上：“我父亲一心想教我嫁给沈琴。听闻沈琴中毒，便以沁儿的心作代价，与王上交易，若是沈琴娶我，便答应用沁儿的心救沈琴性命。”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望了望楚涵清，他将在蜡烛上烤着的银光闪闪的刀放下：“这迷药效果很长，柳姑娘不妨再想想。”
柳韫只似没听到，恍惚地说：“沈琴心里只有墨月玟，自然不肯，他宁可死，也不肯……”
“你也不愿意将妹妹的心给他，他也不愿意娶你，你却为何……”
“为何强留在他身边。”柳韫打断我的话，眼中一片茫然，似在问我，又似在喃喃自语，“是啊，这样不是很好么，他死他的，我活我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想，沈楼的毒尚可以换心医治，柳韫得的这种叫做情的病，才是无药可治。
“我告诉王上我可以救他性命，王上出面将我留在了宫中。他很生气，又怕琼绯公主伤心。我告诉他，与其他死后让世子妃痛不欲生，倒不如与我逢场作戏，将世子妃气走，换她下半生太平日子。”柳韫将束得整齐的发髻放下，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散落下来，“这是我跟他说话最多的一次。我原以为，没了墨月玟，他对我多多少少，会有些喜欢。他与我，却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墨月玟出宫后，他便再没见过我。”
“那后来呢？”我看着柳韫走到妆镜前，用一把犀角的梳子将一头黑发梳理整齐。
“后来？后来我就出宫了，回到寒烟山庄。”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兀自笑到，“我才知道，父亲用尽了手段想让我取代世子妃的位置，惹恼了沈琴，他派了杀手暗中杀害了父亲。”
我抿了抿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恨他。”柳韫将恨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是自己，“那日我同你们又回到宫中，威胁他若是不留下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他的琼绯公主，让他的爱妻生不如死。”
“你想要沈琴死。”一直不说话的楚涵清突然开口，“你想看着他死去。”
“是啊，我要亲眼看着他死。”柳韫喃喃道，两行清泪突然从眼中滑出，“可是我那么恨他，怎么能让他死得这样容易。”
“可是你这样喜欢他，你怎么舍得他死。”我轻声纠正到。
她不置可否，闭了眼无力道：“江然公子日日来宫中打探消息，沈琴为了瞒过你们，日日装作与我十分恩爱的样子，那些日子，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但我想来不及了，若再不换心，我怕我就舍不得死了。”
“你妹妹呢？”我忍不住问到。
“沁儿是我的亲妹妹，我怎能做出这般事情。”柳韫将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用力睁开，“更何况他不喜欢我，日后我却要如何面对他。”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我想要在最幸福的时候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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