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广播以飞机轰鸣的音量播放一首首流行歌曲，诸如《青花瓷》《千里之外》《如果当时》，其功能与起床号相同，也是要把贪睡的人从床上赶下来。寝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有说有笑。
高一开学之前先进行五天军训，就在学校的体育场。8月底，盛夏的余热尚存。这太阳有点辣。
军训第一天，一切都显得新鲜有趣，赵岚在食堂吃过早饭，走到操场，东望望西瞧瞧，终于找到了21班的位置。他们教官正带着和蔼的微笑站在那儿，像别人雕出来的塑像。
“教官，你好帅哦，穿着军服真好看。”21班的陈佳玉对他们教官喊道。陈佳玉真是个奔放洒脱的女孩，表现欲强烈。她是湖南人，具有辣妹子的风范。
教官笑着说：“我也算一般的啦。你们军训要好好努力，男孩子这个时候好好练练气质，拿出威风来。”
嘹亮的军歌反反复复地播放着，说实话，这首解放军进行曲很好听，百听不厌。全年级1700多名学生分成三十个小方阵，各自坐在操场上谈笑。
赵岚跟周宇正拣些不要紧的事来闲聊，赵岚四处张望着，说：“学校没发军装，只有教官才穿了军服。”
“是呀，不过穿校服也挺好的，反正总共只有四天半。我们是在第五天上午阅兵吧？”
“是的，第四天下午彩排。”
“然后第五天也就是8月28号中午放假，29号休息，随便玩玩。”
“哎，30号和31号就是入学考试了。”
“9月1号就开始上课。”
“不过这个入学考试是干什么的？难道就是要排个名次吗？”
“大概就是告诉你高中的痛苦生活开始了，让你紧张起来吧。”
军歌停了，教官有令，全体起立。在主席台上，校领导发表讲话，而后各班展开训练。清亮忧郁、亦苦亦甜的高中岁月便是从练习稍息、立正、停止间转法、正步走、齐步走的这几天开始的。
各班花了两小时来练习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这时，首长要训话了。
“立正！同学们，现在我们全年级一千多人就来练习立正。今天的确不凉快，但也绝对不像我们的内心那样火热！我们这些教官练习立正时，最长曾坚持八个小时，在这八个小时里，他们没有一个人动摇过。同学们，我现在要求你们站二十分钟。如果你们能坚持住，那也就能站半个小时。能站好半个小时，自然就能站好一个小时；能站好一个小时，自然就能站好两个小时，然后就能站好四个小时，再然后就能站好八个小时……”主席台上那个教官正深情地讲着，这时台下有人低语：“这个逻辑太可怕了，能站二十分钟竟然就推理出能站八个小时……”
“不要讲话！”台上那个教官借助麦克风发出的浑厚声音令所有人颤抖了一下，“我希望在这20分钟里，台下是一片寂静的森林。”
这一千多人做到了，像旗杆一样直直地立了20分钟。而后各班教官继续带领同学们训练。金色的天空渐变为淡蓝色，又慢慢点染成为深蓝，直至阳光完全收敛，夜色笼罩。
今天的训练完毕，喧闹的人群涌向食堂，又从食堂流向宿舍和教学楼。在开学之前当然没有作业，他们暂且不需要在课桌前操劳，大家悠闲地聊着天。
晚上6点半，一阵悠长清脆的铃声使全校静默，晚自习开始。赵岚四处望望，的确有些同学在认真学习，当然也有同学偷偷闲聊或看看闲书。他对同桌周宇正说：“哎，我没带什么书来看，你随便借我一本吧，多谢了。”
“好吧，就给你一本化学的。”
赵岚接过这本白色封面的书，端详了一会儿：“喔，《王后雄学案——高中化学教材完全解读》，这个书名挺有气势的。”他便开始研读，这书条理分明，解答详细，真让人爱不释手。
晚上7点钟，班主任冯涛走进教室，不动声色地走到赵岚身边，低声说：“你出来一下。”
赵岚估计冯老师会和他谈谈班级管理的情况。在报到的那天，冯老师让全班同学竞选班长、体育委员、生活委员、文娱委员四个职务，结果有3个同学勇敢地走上讲台竞选班长，有2人竞选体育委员，有1人竞选生活委员，有0人竞选文娱委员，正好成等差数列。大家还是比较羞涩的。
最后选举产生了2位班长、2位体育委员和1位生活委员，其他班干部待定。那个竞选生活委员的就是赵岚，没有人竞争，结果当然毫无悬念。为什么赵岚有这个意愿？因为他明白自己生活能力很差，而且不太关心同学，心中惭愧，所以有意来做一番改变，为人民服务。
走廊很昏暗，班主任和赵岚相对而立。冯老师问：“你们寝室昨天晚上是不是讲话了？”原来冯总说的不是班上的事情，而是寝室的事情。
赵岚想了想，答道：“是，的确讲了话，被生活老师批评了几次。”
“这样啊。你自己讲了话没有？”
“我没有讲话。”
“真的没有讲？”
“的确没有。”
“那你记不记得是谁在讲话？”
“呃……主要是1号床和3号床吧。”赵岚不直接说名字，就是想委婉一点。
“好。你们以后要注意，熄灯以后尽量不讲话。你猜猜昨天你们寝室得了多少分？”班主任问这个问题让赵岚觉得情况不太妙。学校的寝室管理采用了评分的方法，表现优秀、卫生状况良好的寝室能得到10分，特别优秀的能得到10分加1颗五角星——这有些像发给小学生的小红花——若是清洁做得不好，或者熄灯以后喧闹讲话，会酌情扣掉0.5分、1分、1.5分等等。听冯涛的语气好像这次他们寝室的得分很低，于是赵岚便猜：“大概……9分吧？”
“你再猜。”
“8.5分？”
冯总也没耐心再让他猜了，说：“7分。这是我这几年带的班里出现过的最低分。晚寝讲话扣2分，清洁状况扣1分。希望你们寝室认真整改。”
赵岚也吃了一惊。他默默走进教室，回到座位。冯老师在教室里转悠了一圈——以后晚自习时班主任常常会在教室里走几圈，观察全班人自习情况。冯总的步伐总是缓慢而稳健，颇有气势。他走到讲台边，说:“我说两句啊。这两天教室里晚自习纪律不太好，学校老师也反映了这个问题。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自觉地约束自己，做该做的事情。
“现在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你们每个人都还是一张白纸，将来的图画有多么美丽，要靠你们自己去描绘。
“我发现不仅教室里有问题，寝室里也有问题，晚寝讲话的现象比较严重。422寝室昨天的得分竟然只有7分。我先问一下，422寝室1号床是谁？举手。”
大家议论纷纷。钱德生举起了手。
“3号床是谁？”
吴付举起了手。
“好，我点到为止。希望同学们以后都注意一下，熄灯以后就睡觉，不要开卧谈会。”
冯涛讲原则，不纵容，虽然年轻，但神色有如严父。不过，晚寝讲话这件事是无法压制的，大家想说的话总是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