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偶尔有被碾压的小石子弹起来，飞到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但是却很缓慢，仿佛在很谨慎的测探着什么。
池碧鸳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洞口，双手不自禁的把软鞭捏得紧紧的；她看看身旁的前辈，听他呼吸平稳，但一动不动，显然也很紧张。那只小蝾螈缩在墙角，竟开始微微抽搐。
有时候，人们最怕的，是未知。
近了···近了···一颗小石子弹起来，蹦到两人面前，吓得角落里的小蝾螈哇了一声。终于，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堵在了洞口，池碧鸳睁大眼睛，叫道：“前辈，是大蛇！是大蛇！”
“我知道，不需你废话！”他不耐烦道，“你在这里守着！”说罢，支着短短的身子，长臂猿猴一般隐身到对面的角落里。那大蛇竟然管也不管他，站在洞口稍作停留，直奔池碧鸳而来。池碧鸳贴在墙角，急得大叫：“前辈，怎么办？它朝我过来了！”说话间，大蛇窜了过来，池碧鸳也顾不得前辈的叮嘱，闪到了一旁，一鞭子摔过去，缠住了大蛇的身子。她用力一扯，想将它绊倒在地；然而这蛇身子滑溜，轻轻一摆头，鞭子松开，一张大口又伸了过来。池碧鸳一跃而起，在空中奔走，不敢落地。“前辈，如何是好？”
那人站在角落里，懒懒的看着眼前一幕：“此蛇久居在此幽冷的地方，体型如此这大，没有两百年，也有一百年；原本对外界也不甚关心，是你身上的血腥气刺激了它。”
“前辈······啊！”稍一分心，巨蛇支起身子，一张大嘴险险的从池碧鸳左脚擦过。“你若害怕一条蛇，怎么配做青衣门的弟子？”
凭空响起的一句话，仿佛一个惊雷，打在池碧鸳的耳边：“前辈你、你是？”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现在咱们的处境是一样的，我行动不便，武功半失；而你畏畏缩缩，已经没有人能救咱们，倒不如狠下心来，葬身蛇腹好了！”
池碧鸳人在半空，来不及多想，只问道：“前辈，要我怎么做？”说话间，大蛇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又冲着她过来了。池碧鸳扒在湿漉漉的墙壁，一动不动。
待蛇头靠近，獠牙毕露时，一个声音响起：“移形换影！”池碧鸳听了，来不及思考便照做，转眼足尖便立在了蛇背。
“攻它三寸，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乃是《乾坤诀》中的内容——有去无回十二剑法的第一式。池碧鸳取下簪子当做剑，顺着那人的指点往蛇身刺去。那蛇吃痛，扭转身子，蛇身回卷。“浮云暗出，使五成力！”池碧鸳扭住蛇身，转到它前面去，对着蛇腹狠狠刺去；
“雁过留痕，攻它尾部！”池碧鸳从它背上轻轻踏过，到了蛇尾，找准方向，往蛇身划去，一时间，蛇尾皮开肉绽，却又不伤及要害。腥热的液体喷在她脸上，熏得她几欲晕倒。那蛇痛得猛抽尾巴，池碧鸳紧紧抓住，才不至于摔倒。
“不能停！沐猴而冠！”那人从容不迫的在一旁指点，池碧鸳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不再手忙脚乱，脑子里渐渐条理清晰。她将一只簪子用的无比灵活，然而蛇身毕竟不似人体，她略加思索，心想只要攻其三七寸，也是错不了的。
“万树梨花！”
用这一招需得手上剑法极快才好，池碧鸳一则没有称手兵器，二则功力还不到家；她灵机一动，弃簪子而不用，以鞭作剑，将这招“万树梨花”使得虎虎生风。黑暗里，一阵阵鞭子抽打着蛇身，混合着蛇身与地面的摩擦，盖过了滴水声，盖过了小蝾螈的哇哇乱叫，盖过了池碧鸳沉重的呼吸，小小的洞里好像有无数人在进行一场混乱的斗争一般，热闹异常。
她已隐隐有了大家之风。角落里的人这样想着，然而却微微摇起了头。
“枯木逢春！”他继续发声。
池碧鸳却停止了动作：“前辈，我只学了这五招，后面的，我还不会。”
那人冷冷一哼：“你瞧着！”说罢，短短的身子飞天而起，等到池碧鸳以为他将要撞上石壁之时，他却又直直坠下，在蛇腹绕了一圈，以手作剑，往上而去：“碧落九天！”手刀往蛇头劈去，人影却已到空中。池碧鸳看得呆了，好像那不是一位没有双足的残疾人，不是赤手空拳的老者，而是手执长剑、青衫落拓的少年公子。
那巨蛇受了这一刀，嘴角渗出血丝来；它伏下高高的头，艰难的扭转身子，往洞口逃去。“真可惜，我还有几招没有展示呢。它的蛇胆一定很好吃。”那人挪到角落，呼吸微微沉重。池碧鸳开口：“前辈，饶了它吧。”
那人哼了一声，刚要说话，却感到喉咙腥甜，哇的一声，竟然吐了一口血。
“前辈！你受伤了吗？”池碧鸳连忙跑过去扶他，然而他右手一翻，抓住她的手，把她摔到地上。池碧鸳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么大脾气，她站起来，正要开口询问，只听他幽幽说起：“你坐下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池碧鸳却站在一尺开外，问道：“前辈，你如何会我青衣门的剑法？”
那人却说：“你先别问，先坐下，听我讲。”
池碧鸳想了想，依言坐下了。
那人咳嗽了几声，开始娓娓道来。
“一百多年前，有一个不起眼的人，整天不学无术，与酒为伴。到了后来，日子越过越穷，他索性离开了家，上街当了乞丐。街上的混混欺负他；富人的家丁欺负他；三岁的孩子也欺负他。他不但不反抗，反而嬉皮笑脸的说笑。人家打他左脸，他便把右脸也给他打。久而久之，人们遇上不顺气的事情，都会专程跑过来睬他两脚，或者扇他两耳光来解气。
某一天，有位名震天下的大侠来到这个镇上，人们礼敬有加，简直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可是当他走到那个醉鬼面前时，醉鬼却摇摇头，啧啧两声。
“那大侠不屑的说道：‘小叫花子，你在嘲笑我吗？’那乞丐斜着眼睛笑道：‘小小角色，敢妄称大侠？可笑啊可笑！’
“那大侠还没说话，他女儿倒是开口了：‘爹，小小乞丐罢了，咱们不要理他。’那大侠听了，想想也是这样，也就要转身离开了。谁知那乞丐竟然叫道：‘你所有的花拳绣腿加起来，也敌不过我这不成气候的小叫花子！’”
池碧鸳插口：“那大侠定然有容人之量。不会和他计较的了？”
那人摇摇头：“不，那大侠很要面子，虽然心中也觉好笑，但他还是回过头去，笑着问他：‘怎么，你原来还是这么厉害的人物？’那小叫花子挺起瘦小的肩膀，说道：‘不错。你若有胆量，今晚子夜时分，南面小树林见！’说罢，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时，人群中许多人劝说那大侠不要去，免得伤了他的身份。可是大侠的女儿却说道：‘爹爹，你若不去，会叫那小叫花子瞧不起的。’于是，那大侠抱着好玩的心态，当晚便赴了约。当时有许多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到了子夜时分，不少人都去观看了这场不平等的赌约。
“那大侠问道：‘你若输了，用什么来抵？’那叫花子爽朗一笑：‘我若输了，你要什么都可拿去；你若输了，就把女儿许给我！’那大侠还没笑，围观的人们倒是都笑了，笑这癞蛤蟆痴心妄想。那大侠也笑了，说道：‘好！依你！’”
“所以呢，谁赢了，那个小叫花子吗？”池碧鸳问道。
那人笑得高深莫测：“不，谁也没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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