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你怎么来了？”张士彦问道：“你打扰到我兄弟的终身大事了知不知道。”
陈知轩坦然一笑：“没事，你不要听他乱说，出什么事了是吗？”
杨帆也没说话，递过来一张病检单，可在下一刻，张士彦的呼声霎然响起：“截肢？”
杨帆点点头，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僵化了，三个人犹如尘封的化石，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然后呢？”张士彦继续问，他只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这种结果真的会发生。
“已经通知她的家长了，然后，动手术，切除。”
“高位截肢手术？”
“对，可能整条右腿都要被切掉。”
陈知轩默默站着，听他们俩的对话，感觉自己一点都插不上嘴。
“什么时候做手术？”张士彦问道，原本贱贱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起来。
“子弹打坏了她的右腿神经，又没有及时救治，大量肌肉组织已经坏死，为了不使坏死的肌肉继续扩散感染，手术当然是越快越好。”杨帆淡淡地说道，仿佛是在葬礼上轻念一个人的悼词。
“那她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
陈知轩听完后，缓缓转过身，背对杨帆和张士彦而面向阳台，双眼瞭望远方，希望可以得到一点释怀，哪怕一点点。
“那她家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张士彦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家住在北京，已经派专机去接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杨帆回答。
“她醒了吗，我想跟她说说话？”一直不说话的陈知轩转过身。
——
夏未央二度睁开眼睛，同一个房间，同一个情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笑脸，只有一张没有表情的帅气轮廓。
“知轩学长。”嘴巴上的呼吸机终于被摘掉，舒服多了。
“感觉好点没有？”陈知轩关怀备至。
“还好吧！就是感觉大腿有点疼，你要不要买点零食过来安慰安慰下学妹啦？”夏未央开起玩笑。
陈知轩轻轻一笑，可忽然间又想到了接下来的截肢手术，再笑不起来：“好，等你能吃了，我给你买两大袋。”
“一言为定。”夏未央伸出尾指，“拉勾——”
陈知轩也伸出尾指，两人一块小孩子似的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看着这个童心未泯的女孩，截肢这种残忍的事情，为什么偏偏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如果可以，自己宁愿用两条腿来保留她一条。
“咦！士彦那个家伙呢？”夏未央问道。
“不知道。”陈知轩回过神来。
“那好吧！感觉没有他，这个世界安静多了。”
陈知轩拉过来一张凳子，在她的床边坐下：“对了，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学长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不过夏未央都没有等陈知轩回答，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服装设计师，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裙子，多可爱啊！”
“后来，我在高中的时候到画室学画画，那时候我家不怎么有钱，其实现在也不是很有钱，家里让我学画画已经很吃力了，于是我下定决心，高考一定要考个国本艺校什么的，来回报父母。不过，学艺不精，落榜了，没能上，”夏未央说着，一段段心酸的往事被打捞而起，“再后来，我接到一份录取通知书，西班牙十三学院，虽然没有哈佛牛津那么出名，但好歹也算出国留学嘛！谁不想，我就这么被坑过来了。”
“那你现在呢，还是想当一个服装设计师？”陈知轩问。
“我当然想啊！不过，能不能当上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夏未央叹气，犹如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在感慨自己悲催的人生，“你呢，学长？”
“小时候，家里很穷，但是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在我七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那时我家遭遇了一场火灾，我妈唤醒天行救回我爸和我，自己葬身火场，可在我爸发现我妈了不是正常人之后，忽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酗酒赌博，对我拳脚相加，而且还整天说自己娶了个怪物，还跟怪物生活了这么久。”
陈知轩一字一句的说着，这段记忆在他脑海里清清楚楚，不敢忘记，也无法忘记。他对谁都不会说起他的这段记忆，哪怕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叶临或者左絮含，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这个只认识不到十天的女孩信任有加。
“抱歉哦！”夏未央一脸歉意。
“没事，”陈知轩摇摇头，“我也都习惯了。”一个人，重复做一件事情两个星期就会成为习惯，他已经重复了十五年，还有什么不能习惯的呢！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啊？不会想一辈子都吃学院饭吧？”夏未央又问道。
“我爸多年赌博，欠了很多很多的赌债，虽然他对我不太好，但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儿子，我只想好好赚钱，然后给他寄回去。其实学院饭也挺不错的，每年都有不少的奖金，又不用担心会被解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未来会怎么样，他只是一直都心甘情愿活在父亲的阴影里。
夏未央本想反驳他的这种愚孝，但这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插上一脚，又感觉不太好，活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咦！我们不是说未来吗？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过去去了！”夏未央顿时反应过来。
陈知轩一愣，随即也苦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苦笑悲催的命运，还是在苦笑悲催的自己。
“你说，我的身手这么差，天行也不是攻击性质的，会不会有一天死在流尸的手上呢？”夏未央轻声感慨。
“不会啊！有我在。”陈知轩脱口而出，可在那一瞬间之后，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嗯，不愧为学长大人，真会照顾学妹。”夏未央笑道，丝毫看不出这个妞到底有没有真的听懂。
夏未央笑着笑着，忽然间脸色变得僵硬起来，两只手紧紧捂住大腿，眉头紧皱：“学长，快帮我叫医生，大腿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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