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让可人生生顿住,脸上笑意也顿失,只听她道:“好,好,好。你既已君臣礼待我,我便也以君臣礼待你。”
她转身下了阶台,脱了鞋袜,就将足踏入水中,仆婢们见惯了她这般大胆举动,倒未惊讶。干江依稀记得,有一人曾患脚伤,伤好后也不敢下地走路,可人便让他的双脚置于溪中,以水濯足,借冷水和浮力稍缓他的痛意和重力。
她不叫冉操起身,冉操就那样跪着。她兀自嬉耍了一会儿,便坐在了台阶上,仆婢要为她坐下垫东西,被她一把推开,只听她道:“冉郎君,你拜托给王午(鲁口守将)的好弟弟(冉睿)很不幸啊,被王午献给了我夫君(慕容恪),你说怎么办呢?”
说完她又停了一下,才道:“那这次你要将我献给谁呢?要献给谁,才能救你的好弟弟。”
只见她回头,冲他嫣然一笑。可惜啊,冉操低着头,看不到。那是一种多么倾城倾国的笑啊。
干江这次还能说什么呢,还能责怪冉操什么呢,因为他将自己献给了慕容恪。
慕容恪对他们倒是很客气,好衣好食,半分未苛责,除了失却自由,还有……逼婚。
干江歪在床榻上,对他恹恹道:“哎,怎么说我也算你的未婚妻,总有先来后到啊。就算你要娶那鲜卑郡主,也得先把我娶了。”
冉操苦笑道:“嘉宾(郗超字)已回京准备事宜,最迟明年,桓温必将北伐。到时自可助我脱困。”
她不屑道:“你如此信他?怎知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冉操淡笑不语。
她没料到,她的话,一语成谶啊。
她撇撇嘴道:“你怎得如此天真?”
他一时未反应过来,不由呼出“嗯?”
“天花乱坠也做真,实为天真,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总相信别人。”
冉操莞尔,“不,是天从人愿甘做真。别人既说了那样的话,必是要你相信,既如此,随了他的愿,为何不信?”
“切,若非司马昱信了荀羡,他也不会在北伐上一败涂地。”
“错,若非司马昱不信褚太后,他如何会上了嘉宾离间计的当。”
干江颓然趴下,“我说不过你……为何选他俩?慕容恪就算了,为何选苻生?”
冉操叹了口气,道:“慕容垂和苻坚都是天赋异禀的人物,绝不会长期附于晋室,早晚会反。慕容恪迂腐,比不过慕容评,扶他一把,一个敛权,一个贪财,早晚慕容氏会败。苻生性残暴,将来即位,位子必不牢。如此,秦、燕二国拿下就非常容易了。”
干江喷笑:“这说的不是嘉宾一家子么?父亲贪财,叔父恋权,其余郗氏子弟游手好闲、闹事不断,郗家早晚败。”
干江光着脚走到冉操面前,扣住他的肩道“冉操,你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
冉操一愣,“我记得我回答过了。”
她忽然抱住了他,紧紧地。
“你答反了。他看到了你的孤苦无依,你看到了他的身不由己。更因为你们都……”有那样一个母亲。
石虎恨汉人,为什么冉闵却称他为父亲?因为他娶了石虎的女儿……石竹啊。冉闵称帝,封其妻其子,唯独舍了你,因为你是石竹的儿子,是他的耻辱。既是他的耻辱,不得他的喜爱,你为何还要救他?冉操,你原和我一样亲情缘薄,真是个傻瓜!
“冉操,天从人愿当做真,不诳我?”
冉操被她紧勒着,艰难点头。
“好,你问的那句我回答。当日船上所拘之鬼,确叫石竹。人间圆满,已登极乐,可信?”
“信。”
信就好,到死也别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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