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是说这种话,好像我是什么周扒皮地主婆一样,拜托明明是你自己一天到晚懒洋洋地半死不活好不好。老是拖稿不交。你都不知道我因为你挨了总编多少训。哎哎,这里不让吸烟啊,快赶紧灭了。”她恼火地用手指敲敲桌子,示意程珂回头看墙上的禁烟标志。
程珂便起身开窗,手肘倚在窗沿上,撑着脑袋悠哉地吸了一口,再悠哉地朝着窗外吞云吐雾。
“你这德行我真是受够了。哪天就算在总编面前哭死,我也要叫她把我给换了,给你找个禁得起你折腾的人来陪你玩。”
程珂看着她笑了。从大学起她们就在一起了。小西每天骂她嫌弃她翻她白眼,却一直没有离开她。即便是在她最糟糕最烂泥扶不上墙的时候。
这会儿看她脾气比平常更加的暴躁,估计又是工作上有了什么不顺心的事。程珂没想着安抚她,反正她气得快,好得也快。于是就自顾自地继续抽烟。
一根烟抽完,程珂感觉精神好了些。喉咙里的干涩和头脑里的发胀感也一并消退了些。
小西一声不吭地低头看稿,放在桌上的她的手机,时不时地震动震动。
程珂趴在窗口看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嘴里轻轻哼着歌。
正等得百无聊赖之时,服务生端了一碗粥和一盘蛋糕过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一天还未有进过食。肚子却也并不饿,大概在睡梦中已经过了饿的临界点。
“稿子我看着还行,等会儿你再给我发份电子的,我给总编看看。就知道你还没吃饭,所以我提前给你叫了。你自个儿慢慢吃着吧,钱我给你付了。我忙着呢,先走了。”言毕,她便把稿子往包里一塞,拿起手机,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了。
小西一直坚持要程珂每次都先亲手交纸质稿给她,过关了再交电子稿,说是为了当面确定她还能像个人样地活着,不至于时常忘记吃饭,以致陈尸家中无人知。用心良苦归良苦,可知浪费她多少纸墨。
茶室内环境非常清幽,程珂抬头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她乐得自在,慢悠悠地吃起来。
她弯着腰,探着脖子,正慢慢地吃着,并没有意识到他正慢慢地朝她走过来。
那个让她在痛苦和愧疚中艰难挣扎了十年的人,此刻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而她,却全然未知得只知道低头呼呼地吹散勺中粥的热气。
待她意识到有他人的存在时,他已经在方才小西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程珂。"他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淡然,甚至面带浅浅的笑意。
程珂感觉自己的心脏先是停了几拍,然后就异常迅猛地跳动起来,像安了超强劲的马达一样,带动全身的血液冲向大脑前叶。
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脑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灰尘漫天。
她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身体还保持着抬眼看到他时的姿势。右手举着舀满粥的勺子,停在嘴边,欲喝未喝,嘴巴还撅着。
实在,狼狈。
“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周楚。”他看着她,嘴角轻轻地笑了。
她当然还认识他。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了?即便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少年模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毕竟,是他。
是那个如果把刀扔给她,她二话不说就能捡起来捅进自己心脏的他。
她在恢复一些理智之后,开始不敢看他。
她点了点头,顺便把头往下埋了埋。然后感觉双手失力,两肩下垂,手中的勺子无力地回到了粥碗里。
尽管她在心中勾勒了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想着自己要怎么声泪俱下地求他原谅,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是颓然地坐着,弓着腰,驼着背,等他发落。
但是想像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来。
他没有多逗留,只是简单告诉她这间茶室是他开的,以后欢迎她来。之后便起身告辞。
她继续僵硬而瘫软地坐了一会儿,便也起身逃走。
她不敢向旁多看,怕对上他可能的目光,几乎是目不斜视地夺门而出。
待被街上入秋的凉风吹了几十来米,她狂跳的心才总算平定下来些许。
她握一握拳头,指尖碰到手心都是密密的汗。
没想到,这一年他一直在离她不过一千米的地方生活,而她却一直茫然未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说他欢迎她去他店里,所以,这是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是她做的吗?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件事她明明做得漏洞百出,而且留下了铁板钉钉的证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罪魁祸首?
还是说,时隔多年,他已经原谅我了?
可是,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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