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洧儿。”妤贵妃显然盛怒未消，平日里寒王一来，她就马上赐座，并命丫鬟奉上她亲手做的羹汤或糕点，看向寒王的眼神也满是宠溺。而此时，她一直让寒王站着，已经站了半柱香的时间。
“你说，为何要娶那卓侯爷的孙女？你果真被她的美貌冲昏了头脑？”妤贵妃一掌拍在桌上，身旁的宫女都被吓了一跳。
“别说那卓辅廷现已经不是侯爷，就算他还是侯爷，他也不受皇上信任，这样的人对我们没有半点用处，他的孙女，和李丞相的千金，谁对你的帮助大，你不知道吗？”
“娘娘。”宇文洧开口，却被妤贵妃截断，“此时无外人，叫我‘小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小姨。”宇文洧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影响我们的计划的。只是，那卓梨，是我想要的。”
妤贵妃一愣。
自从姐姐去世之后，她就发誓要保护好他和九皇子宇文裴。九皇子年纪小，对童年的记忆并不深，因而每天开开心心，与她相处似母子一般。只是眼前的宇文洧，他从未和她提出过要求，她给的，她都接受，却从未说过他想要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说，那卓梨，是他想要的。
“母妃去世后，我每日都失眠，但自从我遇上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失眠过。而且，我并不讨厌她，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王妃的话，那为什么不可以是她呢？”
“她对我们没有半点帮助。”妤贵妃的怒气慢慢弱下去，但还是有点不乐意。
“没有她的帮助，我也一样能成功。”宇文洧坚持，“而且，小姨你应该能看出来，她卓梨并非池中之物，这样的女子，说她无用，你能说服自己吗？”
“你……”妤贵妃摆摆手，“你长大了，小姨也老了，说不动你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只是，如果让我知道她能动摇你复仇的意志的话，我会杀了她。”
“小姨。”一个小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小姨哪里老了？小姨正年轻貌美着呢，裴儿可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还有，你们刚才说要杀谁呢？”
走进来的正是十二岁的九皇子宇文裴。一身金色缎袍，衬着一张明净小脸，五官挺立深邃，与宇文洧有七分相似。只是相比宇文洧，他调皮一些，也更有温度一些。
“你这小鬼头。”妤贵妃摸摸宇文裴的头，把桌上的一碟葡萄递了过去，“这是进贡的葡萄，因为量少，皇上就没分发到各个王府去，只分给了后宫几位嫔妃，你最喜这个，多吃一点。”
“嗯。”宇文裴捧着葡萄，坐到了桌前，自顾自地吃着葡萄，吐着籽儿，一边搭着话，“今日真是不尽兴，要不是我犯了气喘，就可以参加父皇的寿诞，也就可以看看皇兄的王妃了。我可听说，皇嫂长得可是比那广寒宫的嫦娥还要美上几分呢。”
“小孩子懂什么。”妤贵妃哼了一声，“也就是个普通女子，配你大哥，还略有不足。”
话虽这么说，但今日见那卓梨，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惊艳了她。美貌倒是不稀奇，这宫里的妃嫔，这虞城里的千金小姐，美貌如花的多了去了。但是她那一身高冷的气质，却是旁人所没有的。这样的女子，她是有几分担心的。男人一旦被她迷上，只会愈陷愈深，很难逃离。
但是宇文洧……她是知道他患了失眠症的，自从姐姐出事后，他反复地做同一个梦，这么多年来，他夜夜难以入眠，她找了无数名医给他医治，皆是无果。既然那卓梨能让他安睡，那让她当了这寒王妃又何妨呢？
“刚刚我才和你大哥讨论过，你这气喘病现在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近日太医提起，说是喝鸡汤能够增强体力，所以啊，我打算让下人杀几只鸡，熬成鸡汤给你喝。”妤贵妃又望向宇文洧，“你也是，多喝点汤，距离上次见你才不过半月，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事。”宇文洧顿了一下，“小姨，我想去和母妃说说话。”
妤贵妃点头，“好，那你去吧。以前的今天，她都是很开心的，他的生辰，每次都是她操办的，如今物是人非……”
宇文洧走到屏风处，轻轻扭动一个开关，眼前出现一道小门，他走了进去。
这里面，供奉着他的母妃——佟贵妃的牌位。
他轻轻地走进去，朝着牌位鞠了三个躬。
“母妃，我来看你了。如今儿臣已经成年，羽翼渐丰，很快就能为你报仇雪恨了。你在天上，可曾感到寂寞？”
“小姨她为我和裴儿牺牲了她的大好青春年华，把自己的一生都关进了这皇宫里，我无以为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今天是第一次。但是母妃，儿臣只会任性这一回，以后，我依然会和小姨并肩，争取早日为你报仇，手刃仇人。”
“母妃，你要等着，看我坐拥江山的那一天。”
两行泪，从宇文洧的眼睛里流出来。只有在母妃面前，他才肯短暂地泄露自己的脆弱。在这里，他不是寒王，不是六皇子，只是一个儿子。
走出这扇门，他自然又恢复了另一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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