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这样跟我打招呼的。
“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按理说临东忍的大脑不是电脑是不可能和网络连接的。
“戴个头盔就能连接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等离线之后，我打算去调查一下有关资料。
过了一会，临东忍再次开口——
“等下可能有人会死。”
轻描淡写的说法。他的这句话让我怔在了那里，音乐什么的完全抛在了脑后。
“……这可是虚拟的空间啊。”
“嗯。”
他却并没有多做解释。
我们就这样静止站在躁动的人群中。整个空间气氛热烈，而临东忍则只是冷眼观察着一切。
“你要救他么？”
“不，救不了。你一会就知道了。”
一首曲子已经演奏完毕，主唱正在讲一些感谢的话。
临东忍再次开口——
“你看见对面那个穿棕色夹克的男人了么？银色眼睛的。”
“东张西望的那个？”
“嗯。”
也就是说被临东忍预言将要死去的人是他。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一个蛮夷要通过头盔连接来到虚拟空间，又为什么一个乌托邦人将要死去——按理说就算是触犯了法律也没有死刑这一说。
“是以前认识的人，只是想要见他最后一面罢了。”
像是听见了我的心声，临东忍回答了我。
我盯着那个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的男人没有说话。他根本不在状态，无论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呆在这里完全是别有所图——比如说躲避什么。
“来了。”
临东忍告诉我。
我顺着他的视线向空间的尽头望去，两个电子警察——只不过是两个编写好的程序——刚被传送了过来。这种重金属的演唱会经常会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出没，其他人好像也没有怎么在意。
看着他们从那个男人身后一点一点接近他，我的心跳也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起加快。
临东忍说，他救不了他。
五米，三米，一米。
在警察的双手锁住他的肩膀的同时，男人做出了剧烈的反抗，一边挣扎一边呼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了眼临东忍，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歌曲间接的空当，男人的叫声响彻了整个空间。就连花和梨这样投入于演出的人都转头望去。
那个男人银色的眼睛晃过一道蓝光。我猜他是在刚才写了什么程序——果然，空间中演唱会的声音和投影全部都在下一秒消失殆尽。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想要干什么。
如今整个空间一片寂静——除了他和那两个警察。
“救救我！乌托邦人啊！”
他第一次发出了惨叫以外的声音。
而被他哀求的乌托邦人回馈他的则更多的是对演唱会中断的不满。
“救救我！也救救你们自己！”
他蓦地转过身一拳打倒了左边的警察，接着向中心跑来。
现在的整个2号服务器都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活在怎样的统治之下！你们只不过是一些程序！你们根本就不是人！ARGUS其实是……”
男人的话嘎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他像慢动作般，向地面倒去。
临东忍皱了皱眉。
你们只不过是一些程序。
你们根本就不是人。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他的回音。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过去。
我过了很久才认出那个人是花和梨。
是啊，她是那种见到有人倒下就无法冷眼旁观的人。
她把头贴在那个男人的胸口，确认他体内的电流声。
“是系统出故障了么？趁大脑内核被烧坏之前赶快登出啊！”
没用的。
那个男人动了动脑袋，失焦的眼睛晃过一道蓝光，接着，像是梦境一般，他的投影一个像素一个像素的消失在了这个空间——确切地说是这个世界上。
和断线不同，谁都能看出来，是系统在清扫他所有的残余文件。
最后，就连花和梨紧紧握住的那个男人的手也化为了碎片。
“系……系统把他删除了么？”
我身后的一个女孩子打破了所有人的沉默。
“不会吧，不会有这样的事吧？”
“系统应该是没有权利删除任何人的吧？”
“一定只是个什么花招……”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的那两个电子警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那个男人一样。
“系统也能把我们删除么？！”
“呀啊啊啊！”
2号服务器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我转头看向临东忍。
“嗯，对，他被ARGUS抹杀了。”
他语气平淡地证实了一切。
ARGUS难道不是被我们使用的一个系统而已么？难道我们才是随时都可以被它删除的数据么？
我们是程序么？
我们不是人类么？
在问出这些问题之前有人的一句话让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我……好像，无法登出了。”
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我立刻打开菜单界面，选择登出。
[当前无法登出]
这……
“我们要被杀了么？！”
“要被删除了！”
要，被，删，除，了。
周围的人群一阵惶恐。
在我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临东忍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扭向他。
“你听好。现在把你在这个虚拟空间的所有记忆提取出来，作为邮件的形式发给你自己。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会没事的。”
此时此刻我只能完全机械化地按照他说的去做。
“把连接切了。”
这句话临东忍好像并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透过邮箱的半透明的窗口，看见他化为一道蓝光消失在我面前。
他不受ARGUS的控制。
因为他是一个纯正的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羡慕起他来了。
我本想回到花和梨和苏皖的身边，不过就在我完成操作的下一秒，眼前弹出了一个窗口。
[系统文件删除中10%]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系统文件删除中35%]
不知道是谁在我身边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系统文件删除中67%]
我深吸了一口气。
会没事的。
如今我只能重复临东忍所说的话。
[系统文件删除中93%]
[系统文件删除中100%]
[系统文件删除完毕]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