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惹绿阑裳
若非不识君
【一】清水莲
洛将军府四处挂满了大红灯笼与红绸，路过的行人无一不垂头挽惜，喜的是一向清廉为人谦和的洛少羽少将军即将大婚；悲则是他娶的是命格奇差，出生便克死母亲、十二岁便招来灭门之祸的孤女暮莲。
面对如此多的质疑和猜测，洛少羽充耳不闻，一心筹备着婚礼。尽管多人劝说婚前不可相见，可洛少羽依旧会到慕莲的住处探望。
慕莲极其安静，不喜脂粉的她总是用木头簪子将一束黑发挽起，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清澈得如泉水，小万鼻下是微微抿起的红唇，恬静而唯美，清瘦的人儿在身侧，洛少羽时而将她护全，似乎只要过往的人群再多一点就能将她挤倒。
“看！就是那个狐狸精!”
“她也不看看是什么身份，不知羞!”
不堪入耳的话语传来，暮莲拽着裙子的双手不由得握紧，头也垂得更低，洛少羽用眼神警告路人，议论声有增无减。
洛少羽结实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暮莲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的拳头，暮莲微微抬头，眼角泛红的仰视着洛少羽。
“有我在，别怕。”似是安抚，洛少羽将她紧握的拳头松开，转而牢牢的将柔软的小手禁固在掌似。
暮莲颌首微微而笑，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紧了紧嘴唇，一丝若有若无却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我想去看看他。”
洛少羽迟疑半晌才微微点头，两人退去了闹市朝着无人的小道走去 。
【二】墨如阳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转眼之间变了脸色，几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乍雷声四起。
“莲儿，不如我们改日再去吧!”眼见天气突变洛少羽不由得微微皱眉，不出半刻天空低沉如墨，飘浮的黑云低垂，巨大的压迫感让人天所遁形仿佛只要再用力呼吸一口便会被吸进这无尽的深渊中。
暮莲无奈而笑：“待我们成亲日后怕再也无机会了，所以……”
“我明白。”洛少羽不再说话，两人并肩而行，行到半路倾盆大雨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洛少羽将袍子解开，张开双手将袍子举在暮莲头顶，暴风雨肆无忌惮地猛裂拍打着两人，暮莲孱弱的身躯抖了抖，若不是洛少羽，恐怕她便要折翼于这暴风雨中。
举步维艰，却偏偏执意不肯回头。
看尽沿途风景，映入眼帘生机盎然的绿色，在风雨的摧残下左右摇摆。隐隐可见眼前数十座青白石围成的土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碑上无一字的土堆却让暮莲顿时红了眼眶。
暮莲缓缓跪下却已是泣不成声，几分颤抖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爹！娘！女儿来了！”叨叨絮絮了半天见暮莲神色有了些许好转，洛少羽担心暮莲的身子，也不顾暮莲的情绪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些许苍白的暮莲在洛少羽的搀扶下站直身子，看着天色渐晚临去前，暮莲将目光锁在天字碑上，洛少羽看到那双眼的背后似留恋，似不舍，似绝望。
身后有力的大手握着她的双肩，暮莲紧咬嘴唇轻声道：“人生路途短相逢，今夕他日各为伴。青烟深锁墨如阳，忘川河畔不复见。口里有丝腥甜，说出这些话后暮莲只觉得胸腔内如释重负，待她重新调整好呼吸，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听着那些话，身后洛少羽的双手却传来的颤抖，垂头看着双眼红肿的暮莲，嘴唇之上泛出丝丝血迹，却在风雨的洗涤之下残余了半丝。面对如此强忍情绪的她，心疼似排山倒海而来，暮莲有些许心虚，趁着洛少羽出神之际举步离去。
这六年的心结，解开了吗？
雨夜旧在下，可暮莲却走得异常轻松。
洛少羽目送着渐行渐远的女子，心头第一次涌起了异样的情绪，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回头看着那无字石碑，风雨之下依旧直立在原地，若是暮莲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那么这些年的辛苦等候也是有所值的。
笑意在嘴角见蔓延，洛少羽追着她而去。
【三】红嫁衣
婚礼如期举行，暮莲捧着喜娘送来的嫁裳手指尖颤抖不止，下一刻眼眶微红。用右手手指触摸着柔软的丝绸，泪珠跟着手指的移动缓缓而落。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每一次回忆对暮莲而言都是挖心之痛，可是今日她却偏偏想把这一切都记起。若不是六年前那场大火失去至亲我不会成为孤家寡人；若不是你垂死之际逼我活着要我承洛少羽的恩情，我又如何苟残喘至今！你明明懂得我心里只装了一个你，却为何在那种时候将我推给他人？暮莲伸手将红嫁衣紧紧的拽在手心，紧咬的嘴唇发出几声嘤咛，这红嫁衣本是为你而披，可为何到了最后，那个人偏偏不是你！
你说他救了我，所以我一定要活着报答他；后来他怜悯我，爱上我，这就是你所要的吗？眼见我嫁与他，你甘心吗？
无论暮莲怎么哭喊都得不到答案，跳跃的红烛在风中摇摆，像极了她左右摇摆似的。等不到天亮，他已替暮莲做了决定。
天刚露出鱼肚白，一行人便进了她的屋子。暮莲已穿好红嫁衣坐于梳妆台前，喜娘“哎呦”一声叹了口气，口里忙不迭道：“少夫人可真是美人胚子，来来，快帮忙上妆。”周围的人忙忙碌碌，暮莲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再留意下红烛的颜色，两者竟是异常突兀。
一路上暮莲都出奇的安静，洛少羽握着花球的那头满脸幸福，周围悦耳的喜悦声是最好祝福，美人在侧，让他整个人陷入了幸福中。拜完堂后洛少羽总算长长的松了口气，心头的巨石总算放下，没有任何意外的婚礼让彼此得以喘息。
暮莲在众人的搀扶下在长长的回廊上走着，周围的喜乐声不绝于耳，身畔的嬉闹声传来，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她，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
突然间传来若有似无的檀香味沁如鼻息，那带了一丝花香的感觉曾是是那么熟悉，这分明不是天边而是出现在附近！暮莲惊慌地收着住了脚步，谁会用这种香？暮莲感觉心脏又重新能够砰砰快速的跳动，胸腔内激动异常。
声声乡竹之乐，时高时低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暮莲的心房，身体几乎是止不住的站栗，暮莲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往下坠去。
“少夫人，你！”
好似不能呼吸了般，她猛地扯下红盖头。疯了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脑袋变得毫无理智可言，循着那似熟悉又陌生的香味一路跑去，时而扯着嗓子大声呼喊道：“墨阳！过往的人群在她的冲撞下变得哄闹起来。
【四】绿阑裳
循着丝乐声，暮莲满眼充斥的墨绿渐渐与脑海里的墨绿重叠，今日仿佛就是往昔、往昔便在今日！多少个午夜梦回哭断肠，只为今日这墨绿带来的心如刀割，全世界都只剩下她和面前之人！
“墨阳……”暮莲从未觉得他离得如此近，短短几步之遥步伐却迈得异常沉重，好害怕这只是一场虚幻，只要她走得再急便会将他吓跑。
丝乐声在暮莲的突然介入下骤然停住，穿着墨绿衣裳的人转过身来，脸颊上挂着温润的笑容似一抹春风；微微抬眼见到面前之人慌张之色丝毫不为所动；继而微微扶了扶身子彬彬有礼道：“少夫人！”
慕莲刹那间停住了向前迈进的脚步，眼泪还未流段闻言另一拨更是倾泄而下。一声少夫人将最后一丝美梦打破，暮莲双手紧握，青筋可怖的出现在她手掌之上，面色因为失望而变得通红，她自嘲着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梦罢了。
暮莲掩面而泣，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墨阳！你是来惩罚我的吗？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墨阳……”
“少夫人，我只是一个奏乐师，并不是你口中的墨阳。”温和的声音再次将暮莲击倒，暮莲举目盯着面前之人，一张脸由红转白，在所有人的诧异面色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莲儿！”洛少羽闻声赶来，周遭之人个个指指点点的对着地上无助之极的暮莲，而暮莲却是垂头哭泣，她面前赫然站立的人影让洛少羽倒抽了口冷气。面对如此荒唐的场面，洛少羽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暮莲横抱起，朝着新房之处大步跨去。房门在跟去的众人前面狠狠地关上，随着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紧接着便是洛少羽的暴怒声：“他已经死了！死了！”
“我……”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这几年我以为你已经死心了，没想到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灰心！”
暮莲垂头叹息，却是半个字也反驳不了。
洛少羽恶狠狠地盯着她怒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出房门半步，好好反省反省！”
门狠狠地被推开，接着狠狠地甩上，洛少羽走了，暮莲趴在地上看着满屋狼藉满地的碎片，忽然觉得可悲，仿佛她的人生，从来都身不由己！
【五】灰白雪
盛怒之下的洛少羽将乐师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直到确定其人不是当年的墨阳他才长吁口气。
自从那日成亲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暮莲，算算日子半月有余，也不知道暮莲怎么样了，洛少羽不由为那日的冲动懊悔，顺手拿起那几张关于乐师身份的纸朝暮莲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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