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夏楠一眼,径自走到薛晴柔身边,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但也是一纵即逝。
大准搂着昏迷不醒的莎婧,看到那中年女子移步走来,嘴里发出野兽般呼噜呼噜的声响,猛地一拳往那女子脸上招呼过去。那女子眉毛微挑,伸出右手,轻轻一弹,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地板上竟是裂开一个口子,从地下伸出一只泥手,一爪抓住了大准的脚踝,任大准如何用力都是挣脱不开,急的他面目通红,捶胸顿足。
那女子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笑意,右手紧紧一握。便看到大准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跌坐到地上伸出大手使劲地想掰开那泥手。接着,一声极其细微的“喀拉”声,大准瞪起了双眼,疯了一般挣扎起来,头上也是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想是那泥手竟是捏碎了大准的骨头!那女子右手捏拳,往上一抬,在大准身边的地板上又是裂开一个口子,从里面如雨后的春笋般长出了一只石拳,没等大准反应过来,那石拳已重重击在他的太阳穴上。大准喘了口粗气,喉咙里发出一连窜怪声,晃悠了两下轰隆倒在了地上,两眼一翻,口中也是不停地往外吐着白沫。
我心中一惊,这女子什么来头,没露面就放倒了莎婧,接着轻描淡写抬了抬手便把那蛮牛一样的大准打晕了过去。看样子夏楠是认识她的,应该是友非敌,我心里想着稍稍安定了些,可是看到大准那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
正想着,只听得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一个白影闪电般疾射了出去。
不好!罗森跑了!只见云苓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眼中透着星星点点的泪光,看着破碎的玻璃,竟似呆了一般。寒风从破碎的窗户外刮了进来,吹着她的发丝凌乱地在空中飘舞着,也许她不相信她的罗师兄竟会抛下她独自跑了!
那中年女子冷笑了一声道:“痴女!”言罢,一抬手,云苓身子颤了两下,也是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她这什么道术,这么厉害!一抬手便能让人晕过去!”我看着那女人轻声问着身边的傅老头。
傅老头低声道:“土雷术,练到精纯便能如她这般。”
“哇去,这土雷术这么牛,完爆了金雷跟风雷啊!”我咂咂嘴道。
“土生金而克水,对金,木二雷之术没有克制。只是这几个小家伙的修行跟这女子相差太多,才会在这女子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傅老头听我诋毁他手上持有的两种雷术,没好气地看着我说道。
“梁姨,咳咳,您能出手救下那孩子吗?”夏楠紧张地盯着昏迷在地的黑子。
那叫梁姨的女子看了一眼黑子,幽幽地道:“这点道行也敢冒然使用五鬼杀阵!自作孽,不可活!”
我听到那梁姨说出这话,气得站起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是为了救人才冒着被反噬的危险使出这杀阵,这叫作孽?救不了人就不要在这里冷嘲热讽的!”
梁姨冷笑道:“激将我也没用!先不说救这黑小子要耗费我多少内元,就冲他连刚刚这几个废物都收拾不了,逼得我闭关修炼到一半就要出来,害得我元气大伤,老身都不会救他!”
没等我反驳,黑子突然痛苦地哼了一声醒了过来。我忙蹲下身子,把黑子身子扶着坐了起来。
黑子醒来后皱了皱眉,先是看了眼四周,看到大准他们都昏迷在地,松了口气,然后他干呕了一声,想把嘴里的符吐出来,傅老头忙制止了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关切地问道。
黑子点点头,看着傅老头虚弱地问道:“刚刚我使的那招还凑合吧傅爷爷?”说着,他脖子一扬,想甩他的刘海,可还没等刘海甩起来,他就痛苦地闭上眼睛,哼哼了起来。
“什么时候了,还耍帅!”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黑子“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没事了就好!”
“什么叫没事,你的反噬不解了可是会要命的!”我担忧地看着他。
“梁姨,我求您了,救救他吧!”夏楠看着那梁姨眼中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梁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拉起薛晴柔,口中默念着什么,手掌之上浮现出一股柔和的青绿色光芒,如水流般倾泻到薛晴柔的身上。待得青芒消散后,薛晴柔的脸色也是再次恢复了红润。
夏楠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晴儿,把我扶到床上去吧。”接着她看着黑子轻声道,“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看了眼黑子,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我说:“把我扶过去吧。”
扶着黑子到了床边,夏楠看着我,似是欲言又止。
黑子淡淡地说道:“他跟我亲如兄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夏楠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子低着头,半晌才开口道:“徐伟。”
夏楠喃喃地重复着徐伟两个字,然后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沉声道:“当年的事你想必知道了吧?你恨我,我不怪你。咳咳,我自己也恨着自己,当初不辞而别,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夏楠的眼角有些湿润,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当初我给遗弃,是父亲收养了我。我中了离魂血咒,也是父亲替我解了。欠他的太多,这辈子已经还不了他了。可是,咳咳,当年我离开,实在是逼不得已,有很多苦衷……”
“苦衷?”黑子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看到夏楠面无血色的样子,又闭上了嘴巴转过了脸。
“我忘不了那天晚上,窗外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我睁开眼睛,竟是听到有人在轻声喊着我的名字。咳咳,那时年纪小,胆子大,觉得有一个道士父亲,对这些鬼神是丝毫没有畏惧之心。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屋外很安静,天上的月亮也是格外的圆,我跟随那声音一路走,走过了村里的那条蛙声一片的小河,走过牛二伯家的瓜田,走过了村头的坟包,一直跟到了村外的小树林里,那声音才停了下来。那是个幽怨的女人声音,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我听到她骂了一句小贱货,接着听到一连串的咒文,我心里害怕极了,想往家里跑,可是眼前一黑,在那女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中我便直接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我回到家里,感觉也没什么不舒服,便没往心里去。可是,在我跟厚天订婚的这天,我突然觉得身子发寒,双腿僵直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接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昏了过去。后来等我睁开眼,才得知自己中了一种血咒,父亲想尽了办法,才替我解了这咒。”夏楠喘了口气,脸色也愈发的苍白,休息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后来,特殊时期,父亲给批斗了,家里每个人都过得胆战心惊。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女人找到了我,她告诉我的事改变了我的生活。”
“她告诉我,我并非是给父母遗弃的孩子。而是我的亲生父母给仇人追杀,咳咳,在逃命的途中知道跑不掉了,便把我的名字用血书写在布条上缠在我的腰间,将我藏在坟堆杂草之中,希望有好心人能发现我将我收留。而他们将那仇人引向了别处,最终糟了毒手……后来,那仇家竟是寻到了我,给我施下离魂血咒,要我受尽折磨而死,不料给父亲化解了血咒。那仇家势力颇大,父亲解了血咒,那仇家必不肯善罢甘休。那陌生女子是我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梁姨!她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我,并找到了我亲生父母遗留下来的土雷术秘籍,这秘籍便是那仇家追杀我父母的根源!梁姨告诉我,我留下来,只会给父亲带来灾祸,虽然父亲修习道术,但与那仇家的庞大势力是根本无法抗衡的!若是我与父亲直接说明其中细节,父亲的性子,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我离去独自面对这仇家,最后也会给他带来灾祸。我斟酌再三,只有悄然离去。这些年,我跟着梁姨躲在这h市,由于事关重大,连晴柔我都不曾跟她说过这些,但每逢夜里,拿起父亲留给我的符咒,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念老家,想念着父亲。前些时候,那符箓突然间焚烧了起来,而那血咒也是再次复发了,梁姨说可能是我父亲遇到了麻烦。血咒复发,梁姨说已是回天乏术,但是我担心父亲,便哄骗晴柔,以救治我为理由让她代我去看望父亲,没想到他已经……”
夏楠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而她也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已白得跟一张纸一样,薛晴柔听得这些故事也是目瞪口呆,直到听到母亲剧烈的咳嗽才回过神来,赶忙去倒了杯水喂她母亲喝下。
黑子低着头,愣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中间居然有这许多故事。那当年的仇家,可就是荡仙府吗?”
夏楠喘了口气,缓缓道:“梁姨说那仇家并未发现我们。这荡仙府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们有土雷术秘籍,这才……”
“梁姨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咳咳,她其实人很好。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修炼土雷术,只是怕引来仇家注意,所以荡仙府的人过来,她不方便出手。如今她露面了,晴柔,你必须跟着梁姨赶紧离开此处。”
“徐伟,我对不起你爷爷……”说着,她努力地想坐起来一些,可是她的身子早已僵直得像块石头一般,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满是痛苦,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哽咽着吃力地说道,“父亲,楠儿真的好想你啊……”言罢,眼睛一闭,头往枕头上一落,再没有了声音。
“母亲?”薛晴柔一愣,“母亲?母亲!”她伸出手指在夏楠的鼻下探了探,身子剧颤,趴到夏楠的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也是一呆,人性复杂,何为对?何为错?为何而恨,又为何而爱?爱恨嗔痴,终是在生中,若是一死,便再无了任何牵挂。可红尘人生,终是离不开这些纷扰对错,夏楠离开了徐老道,背负着骂名,徐老道更是带着遗憾离去。而夏楠却是不愿意连累徐老道才选择了离开。人性善恶,离愁悲欢,真是难以判断……
黑子看着永远沉睡过去的夏楠,面无血色,嘴角抽搐了两下,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夏楠的手,两行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掉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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