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人的屋子里,老太太停下了癫狂的笑,呆滞地看着言夜倒下。止寒剑就落在她的脚边,她就好像失去了主人牵引的木偶,浑身散发着残败的气息。
直到虚空之中隐约有人发出指令,她的眼睛才重新动了动,机械地拾起止寒剑,即便那寒意直刺心肺,她就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将止寒剑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还未褪去,榆荫镇就好像永夜的小镇,永远没有天明。
稍远一些的另一间小屋中,墨七突然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
“言夜呢?”她一开口就问。
虞非一直都站在窗前,墨七这一问,他先是暗中算了算时间,感觉与预想中差不多了,才道:“言宗主被安排在西厢房里休息。”
还未听完,她就已经掀开了被子,开始穿鞋。兴许是有些心急,她穿了好几回都没有穿好。
原本是准备在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再将她唤醒的,却没想到她会提前醒来。不过这也没什么,现在赶过去,估计言夜也已经醒了吧?
虞非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假意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墨七拧着眉,终于穿好了鞋,站起来便往外冲:“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要去看看。”
在墨七着急寻找言夜的时候,这扰烟门的宗主正躺在冰凉的地上。但是不一会,他的指尖动了动,从梦中回归现实之后,慢慢张开了眼。
鼻翼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撑起身子,借着尚未熄灭的烛光左右张望。这一望,足让他愣在当场——只见那老太太匍匐在门边,早已干涸的血迹从身下一直延续到言夜身侧。止寒剑从她的胸前贯穿而出,伤口已经完全被止寒剑凝聚出的寒冰冻结,显露出深浅不一的血色。
他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走吧?他借着身旁的桌子,本想慢慢站起来,却不料用力过猛,桌子剧烈地一晃,放在桌子边缘的茶壶与茶杯猛然坠落,一阵碎裂声响过之后,他也站了起来。
这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那个时候他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但若是放在从前,他是断不会认为这是自己所为,但因为刚才有过被忘心蛊控制、试图杀人的先例,所以他犹豫了,迷惑了,不知所措了。
偏偏这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显然是听到了刚刚的动静,才往这般赶过来的。事已至此,他竟有些心悸,头一次那么希望来的人不是她。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烛火被开门时的风带得一阵晃动,明灭之下,映出墨七那张震惊的脸。身后,跟着似笑非笑的虞非。
这时候才“闻讯赶来”的丫鬟们匆匆跑来,觑了一眼,便尖叫着跑开了,声音响彻整个薛家——
“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夫人遇刺了!”
墨七蹙着眉,声音都因为难以置信,而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言夜?”
和言夜一样,若是放在从前,即便是这样的现场,她也不会认为此事是言夜所为,但见识过他被忘心蛊控制之后,就连她也开始迷惑起来。但她也知道,哪怕人当真是言夜所杀,那也一定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心内仿佛有惊雷轰鸣,言夜苦笑一声,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自己都无法确认的事,如何解释给她听?
要知道,就算墨七之前在大堂上拿剑威胁过老人,但她只不过是气上心头,替言夜出头而出手恐吓罢了,她从未想过要伤老人性命,否则也就不会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从止寒剑下救走这胡言乱语的老人了。
走到这一步,他不得不看了虞非一眼。虞非站在墨七身后,对上他冷然的目光,毫不畏惧,反而回给他一个戏谑的笑。
呵……这件事,肯定是和他脱不开关系的。那么,阿七呢?同样是茶色眼眸,同样是来自狐族的阿七,她……可知道?
他终于开始迈步,慢慢走到墨七身前,一伸手,从死者身上收回止寒剑,望着那凝固成冰的血迹,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他提着剑,目光划过她头上的白玉簪,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了。
他问:“你相信我么?”
墨七还未答,他便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忽然染上了一抹赤红。
“阿七,你究竟……欺我多少?”
像是被这句话问住了,墨七怔了许久,只感觉有人狠狠撞了她的肩,她却只是木然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他,这是在怀疑她欺骗了他?可是,他们不已经是十年的交情么?可以过命的关系,竟也会遭到怀疑?他问她是否相信她,为何又不等她回答,就要急着离开?
“我相信你啊……”她喃喃自语。可是,周围已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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