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色的木门传来清脆的响声,尽管陈老师已经刻意减力,但一切都太安静了。没过多久门缓缓的开了,走出一位女生,蓬乱的头发似乎把她的头压低了,白皙的脸上沾着干了已久的泪痕,苍白的嘴唇翻起了干皮,陈老师把她那双沾满泥泞的长靴留在了门外。
刚进门陈老师就被屋里浓烈的异味熏住,在加上潘幂身上的散发的气味,陈老师的胃里一阵翻滚。陈老师小心翼翼的跟在潘幂的身后,生怕不小心踩到地上散乱的物件。
她们正坐在一幅父女合照的对面,合照的背景是夫子庙的天下文枢,父亲抱着4岁女孩,女孩扎着一束马尾辫,父亲手里拿着一根棉花糖在引逗着,陈老师留意了父亲手中那颗戴在无名指上的白色戒指,这颗戒指十分的闪亮(暗纹的戒指很多,浮雕的很少见)。
在陈老师和潘幂促膝长谈里,得知了事情的原由。
旁晚的江宁在吸收了一天的热量后,迅速的消耗殆尽,拥堵的路面冒着腾腾尾气,天暗的很快,在跟同学愉快的道别后,潘幂七弯八拐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她清楚的记得今天上学前,父亲叮嘱她多买些菜,并且要求潘幂下厨,但她似乎又忘记了另一件事。
超市的食品区添满了各种食材,来迎接这一波购物高峰。潘幂双手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在食品区准备转第三圈,因为她总觉得还少一样,转动的眼珠不放过任何一角。
“阿姨,我要这一段排骨”潘幂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按在富有弹性的排骨上。
“小姑娘真会挑,这段精肥相连鲜嫩油亮”话音一落,阿姨熟练的刀工已经将排骨切好。
“排骨、蘑菇、对虾、葱姜、茄子、肉末、芦蒿、水芹菜搞定!”潘幂朝阿姨挥了挥手离开了超市。
潘幂打开了院门,父亲的车没有停在车棚里面,看了看时间,开始洗菜熟饭。院落里砌了一座灰色大理石的水池,潘幂灵巧的双手很快清洗完,端着食材进了厨房。
潘幂把新鲜的排骨放进沸腾的铁锅里,对虾在盐水里泡着,案板上放着已经切好的蘑菇、茄子,芦蒿、水芹菜。
压在书包下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当潘幂把最后一道排骨蘑菇汤端上餐桌,已经是20点了,见父亲还没有回来,于是拿起了粉红色的固定电话,弹琴般轻快的按了一组号码,隔着父亲的房门,里面传来nokiaNokiatune的声音。
天气会影响人的心情,同样人的心情可以改变天气(境随心转),这场雨趁人不备悄悄降临。晚归的人们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雨,这场雨及其冰冷但又很轻,仿佛给人间盖一床冰做的被子。
潘幂慢慢的推门父亲的房门,随即打开了灯,从整个房间的布局与陈设,可以看出潘幂父亲是个非常节俭又循规蹈矩的人,书架上的三排书全以60度倾斜,书架下的书桌左边放着烟缸,床头左边的柜子上也放着同样的烟缸。整个房间的家居都是普通复合板打做的,唯一跟着格局不相匹的是衣橱左下角的保险柜,绿皮的,一个转盘和沾了些锈迹的锁孔,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父亲的房间总是那么干净整洁,只是这次他的书桌上多了一样东西(信)。
(致亲爱的女儿:我要对你说声抱歉,今天我就要离开你了,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我一直都在矛盾,该不该感谢上苍,但在今天我要把你的生事告诉你。你并不是我亲生的,18年前的今天,我在张家界的天门山旅游,我们乘坐的大巴车,不慎从盘山公路跌落,跌落引发爆炸,连车带人烧的面目全非,你我都幸存下来了,一定是你父母拼死保住了你。你的腿脚也就是那个时候被烧伤的,而并非我说的老家不慎着火。我抱着奄奄一息的你,死里逃生。之后,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你,我真的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天伦之乐。在你上幼儿园时就成为佼佼者,你学的很主动很开心,让我感到非常自豪。直到你上小学一年级开始,你变得非常孤僻,每天放学接你你总是哭着的,因为你发现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你腿脚上的疤,你开始越来越孤独。那段时间我彻夜难眠,因为你总是吵着不想上学,不想与人接触。于是我给你买了长筒袜,起先你戴的很不适应,特别是夏天,捂出了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皮肤适应了,你也渐渐变得活泼起来,优异的学习成绩也让你更加自信。你就快成年,爸爸希望你学会结交积极向上的朋友。你一定要从真诚中去寻找朋友,也要把自己的真诚传递给朋友。要会分辨谎言,真正的朋友不一定要时时露面、事事招呼,哪怕你不开心的时候只是在你身边默默地坐着。爸爸不能陪伴你的时候,你自己的小家和朋友会是你人生最后的港湾。爸爸的时间到了,这身皮囊即将损毁,将永远的离开你。爸爸知道你很懂事,你会非常的难过,但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最后,爸爸告诉你,你接下来的生活已经安排好了,直到你的生命里有个人能代替爸爸,陪你走完一生。任何人心灵深处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开心,你要学会做自己,你即将面对的一切,不管是苦难还是幸福,都必须要勇敢地承受和接纳,要学会坚强,爱你。————爸爸)
作为一名高校教育者,陈老师不难看出潘幂父亲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父爱,只是陈老师有些莫名的疑惑,第一他的父亲死不见尸、第二她父亲连最后一面也不见、第三没有给自己安排墓地。
看着潘幂干涸的眼睛,陈老师决定帮助她。
“潘幂老师以后来照顾你吧!”陈老师握住潘幂冰凉的手。
“谢谢你老师,我爸爸已经把我的生活安排好了,我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潘幂回道。
陈老师听了就急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师不放心,要不你跟老师回家吧!”手握的更紧了。
潘幂:“老师,我会好起来的,您放心,我下周就回学校上课”
陈老师静下来想想,自己是她的班主任,一定可以帮助到她的。
当陈老师把屋子收拾干净,并找来干净的衣服,潘幂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陈老师取来被子,轻轻的盖在潘幂的身上,小心翼翼不弄醒她。
陈老师刚要转身离开,手腕却一把被人握住。陈老师受到了惊吓。
“陈老师,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求你了!”潘幂的声音极其微弱。
陈老师心头一紧,然后温柔的把潘幂的手放回被子里“放心,老师会保密的,好好睡一觉”像母亲哄着自己的孩子安睡一样。
陈老师给潘幂留了盏台灯,轻悄悄的离开了。
离开了潘幂家已经是深夜,陈老师从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7个未接电话,陈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
一位风韵犹存的人女,从敞亮的厨房里走出来,她叫林惠芬。她穿着大红色的睡袍,脸上敷着海藻泥面膜,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鲜牛奶,走到客厅时电话响了。
“喂。。。陈老师您好您好啊。。。不打扰不打扰。。。还没还没。。是不是我们家赵东在学校又犯事儿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阿东,快来,陈老师找你。”赵东母亲的声音极其清亮。
赵东:“妈!你又吓到我了,你还是贴黄瓜片吧。”
林惠芬:“臭小子,你懂什么,黄瓜效果也不明显,贴在脸上还不如吃呢。”
赵东:“老班好”
“赵东,你有没有把潘幂的事情告诉其他同学?真没有?我刚从她家里出来,现在她睡着了,情绪也平稳了,如果你不想让潘幂受到伤害,就要答应老师保密。。。嗯。。。老师相信你,你也早点睡吧。”陈老师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松了口气了。
林慧芬躺在客厅深处的皮沙发上,手里擦着保湿水,对赵东说:“阿东,你怎么称呼陈老师老班,太不礼貌了,在说上了年纪了女人,最怕听到老这个字。”(老班=班主任、班导)
赵东:“妈,晚安。”房门咣咚一声。
林慧芬撅了一下嘴,然后往卫生间走去:“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题外话---
本章节小山分享的是《纸人》,此片获得第85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不过更值得推荐的是此片的背景音乐,作者克里斯托夫·贝克。小山幻想着结婚那天,可以把这首曲作为婚礼上的背景音乐,再配上结婚写真集播放,一定感动到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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