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可听红觞说了,生了姜姨娘的那位,当年也是江州城里轰动过一时的妙人……
红觞,在说谎。
当年母亲跟了姜家老爷,赎身的银子不过十两而已。姜老爷打着的只是买个丫鬟的幌子,母亲那时,身为牌子都挂不得的贱娼,也的确比个花船里的粗使丫鬟不如。
直到母亲被抬作了姨娘,昔日鸨母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既是看走了眼,又哪里光彩得起来?这事情,在江州城内可并非值得大肆传扬的佳话。暗地里,艳羡妒忌或是自怜唏嘘的船娘,兼而有之,可若说轰动过天子脚下这整个江州,却是半点都不曾。
再者,进来姜府之前,母亲恨不得尽数姿色遮掩个严实。本来,便是无人曾正眼瞧过母亲她分毫。“妙人”二字,竟说得那般笃定,红觞她居心几何,再不需我猜测推敲。
红觞,曹文举所言,一个在花船上讨生活的女人……呵,不知道,是哪一家鸨母教养出的婊|子。
“明眼人哪个瞧不出来,她红觞一门心思,就只朝你身上扑?”
曹文举最后道出的话,于耳边低低荡过……不得不承认呢,红觞这门心思,怕是深沉得,到了可怖的境地。
她虽触不及岚府内院,却能拿曹文举来借刀杀人。她的谎言,她的算计,不过轻轻巧巧,几不可察,却已然足够将我至于死地。
目前我唯独不知的,便是她此番出手,究竟打算做到何种地步?她单单欲令我为曹文举所玩弄,或者更进一步,为岚棠所厌弃?
岚棠身上的古怪,不是无法察觉。若今日我被相让于曹文举,恐怕从此便再入不得岚府的门。
红觞想见到的,可是如此?她对岚棠,究竟已洞悉至哪种境地?
不敢再想下去。
我依稀记起母亲曾经所言,妾不如妓。
“……那宅门外的婊|子,才是咱们唯一的死对头……烟花地出来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五姑娘你千万记住,说防着那群婊|子,绝对是痴心妄想……”
怎么办呢?
而今已为人妾的我,应该怎么办呢?
恰是如今,恰好是我,竟陷进了母亲曾经所言,最艰难的境地。有一个手段还不错的妓|女,她喜欢着我的岚棠。
“……若真杠上了,只有比她们还不要脸,男人才可能多瞧你一眼……”
似乎最后,母亲是这样对我说的。
不要脸。那就是要多下贱,有多下贱。
彼时我心中所想的是,对付母亲口中夙敌,还好,我再下贱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是啊……
此刻我竟在觉得庆幸……
还好,这船娘名为红觞不是?岚棠爱着的,是妩儿。虽不是我,可好在亦不是她红觞!
妩儿。
一日之晨,我尚且在嫉恨着的女子,到了月挂中天,我竟然已对她感激。
指尖轻触上面颊……
我与红觞,同样是对岚棠爱而不得之人。虽说可笑,虽说可悲,但至少同她相比,我尚且有能够决胜般的东西。
只要放下尊严,只要抛开自我……
我深信,指尖下这张脸,定然是有哪里,似了岚棠心中那个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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