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云到底还是没跟着展九回国,无论是研究室或是医药公司那边,一刻也离不了他,在其哀怨无比的目光下,展九、苏畅带着敖英和助手亚当一起回了国。
机场外面,已经等候多时的袁青山一看见敖英,一米八的汉子立刻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他挤开一边的亚当,围着敖英嘘寒问暖---一大半都是废话,纯粹的是没话找话说。
四个人中,只有苏畅好似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连讲话也得强打一份精神,“小孙想必已经在等着咱们了,一起去你公司吧。”
李晋源关了自己一天一夜方才出门,他脸上皱纹丛生,满头银霜,让老王忍不住地心惊、心疼,完全不需要对方说明,他非常有默契地把老板送到了苏畅家楼下。
与女儿见面的心思期待又急迫,然而迈出的脚步却有千斤重,“想一想,我还真没脸见她。这十几年来,她在受苦受难的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一边在扩张生意,一边在享受享乐着,前不久甚至还命令兰生夺了她的命,你说,我该感谢那两个人还是该亲手宰了他们才好?我自己都糊涂了,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老了十岁的李晋源头一次不自信起来。
小孙是个已经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举手投足优雅体面,只是不能开口---满脑子的学术理论张口即来,谈到兴奋处,唾沫横飞,让公司里无数卓越男子一度退避千里,好似除了实验和研究,这世上再无能牵动她心肠一事。
这会儿,她一见到苏畅,三两句依旧不离本行,听得旁边还没有适应时差的三人就要昏昏欲睡了,突然间,小孙两行清泪就不打招呼地流下来,“苏畅,这两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可把我们几个人急坏了。”
感觉小孙话里有话,苏畅请展九他们离开,方才问出了什么事。
小孙难过地说:“我们这几年趁和上海大医院合作,彻底分析出了毒草的所有成分,发现其中一种不仅可以让人的新城代谢一直保持匀速增长,以致延缓衰老,同时还可以逐步提高人的免疫能力,咱们完全可以依靠它打造出一种可以名扬海内外的化妆品牌。”
苏畅笑说,傻姑娘,这完全是好事一桩嘛,你难过什么?
小孙紧握苏畅双手,两人曾经共事过的那段日子历历在目,她深知苏畅的性子,选择了坦白,“还有个坏消息,精油里带有致人失明的毒性分子,你当初服用了那么多,我担心---”
“不要担心,我刚在身上植入了能改善身体基因的芯片,虽然不清楚它的工作原理,但我相信它会帮我应付过去的。”苏畅接着小孙未完的话头,讲得异常轻描淡写,令小孙再一次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厄运都难不倒面前这位总能化险为夷的女人,“真的?那就太好了,我休息一晚,明天就带着剩下的几瓶去美国,至于化妆品的事情,等我回来,咱们好好定个计划,好多人都希望能够重新回到你身边,一起奋斗呢。”
留下小孙和袁青山讨论出国事宜,苏畅遂到人事处销了假,人力资源总监收到邮件,不敢相信:“开玩笑,董事长未来夫人要去站门岗?赶紧给我拨青山电话。”
至于人力资源总监怎么会得知两人的关系,那就扯得远了,当初亲自带合同给苏畅签的是他,给苏畅办理出国证明的也是他,那时,在身份一栏,展九亲自填上了“未婚妻”三个字---总监是个大嘴巴,他一嚷嚷,不出一个星期内,集团上下基本所有员工都知晓了此事。
袁青山办事效率极高,他替老板回了话,苏畅此人非常低调,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戳了章,大家尽可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至于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去做,不干涉,不阻挠,待她只需平常心即可。
总监放下电话,嘴里蹦出无数个我操,这不是为难人嘛,我们是要把她视作祖宗供着还是当她是个透明人?不干涉、不阻挠,不是废话嘛,除非有人吃了豹子胆了。
几天不见,家里的大大小小三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苏畅觉得自己真是造孽,世上有几个妈妈像她这样经常不着家的?所以才连老天爷发了怒,降了这么一道惩罚?她紧紧抱着宝贝儿子,鼻子一阵阵发酸,眼泪在途中被她几番努力才强压了回去,“从明儿开始,妈妈每天一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菜,练好手艺,养肥宝贝,争取长大迷死一帮人!”
陈仙乐了,“妈妈,你是想把我养肥了好去卖吧,还迷死人呢,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畅大笑,她放开陈仙,对一边扑闪着睫毛的果冻说:“小白鸽干得不赖,连我都被你迷惑了,就要这样,才配得起侦查员的称号!这样吧,黑猫警长今天晚上为你颁奖,感谢你这几天对她家人的陪伴,好不好?”
果冻非常给面子,她让苏畅低头,送了对方几个香吻,又得寸进尺道:“白鸽可以和黑猫警长全家一起生活吗?”
苏畅爱怜地摸着果冻柔嫩的小脸,“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警长养得起你。对了,你们几个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身不由己地看向陈仙,果冻分明记得对方刚刚给自己的警告,她摇了摇头,“没,我们这几天只是玩疯了。对了,我们今天接到了妈妈和外公的电话,让我带小哥哥去玩,陈仙哥哥没答应。”
第四天临近中午,瘦小汉子才姗姗来迟,他道歉几声转入正题,“都怪我们做事手脚太慢,让您等了好几天。这不,对徐老板的审核一通过,我就来带您过去见老板。”
全身好似长了霉的江城,按下心头不快,和对方客套了几句,就独自跟去了。
见面的地方在曼水寨子一座砖木结构,富丽堂皇的现代化吊楼上,那里早有人摆满了一桌珍馐美馔:地上跑的---酸笋烤鹿肉,山鸡炒菠萝;河里游的---香茅草烤鱼,秘料煎大虾;来自山上的---炸蝎子,炸竹虫、酸辣蕨菜等等,可是,江城看了看两边一字排开,腰里系着长短砍刀的十几个青衣男子,心底有了几分预感:这分明摆的是一出“吴钩碎斗鸿门宴”嘛!
“客人到了,上酒!”正中一名干瘦面黑,模样还算周正,约莫五十多岁年纪的灰衣男子站了起来,“本族的规矩,外地有客,酒必须有,鱼必须有,酒是我们自己酿的糯米酒,鱼是逮自澜沧江的野生鲤鱼,汉人有句话:鲤鱼跳龙门!咱们今天就借借它的祥气,徐老板,请!”
糯米酒盛在当地的一种土陶里,容积有两只白瓷碗那么大,看不出是什么颜色,香气倒是沉厚浓郁得很。江城二话不说,双手一捧,一饮而尽。
虽是糯米酒,却烈得很,沿着喉管一直烧到心里,再窜至四肢百骸,点起星火,一一爆炸,炸得江城身子晃了晃,头越发得沉重,然而他却不能有任何抵制的动作,只听前方传来嗡嗡的声音:“徐老板,谁叫你小瞧咱们,六十度的酒哪能说干就干了,何况我在里面还加了料……这下,站都站不稳了,来人,送我们的客人去清醒清醒。”
江城一路腾云驾雾般被众人抬到了寨子后面一处深不见底的水塘边,岩温朝手下点了点头,“扑通”一下,江城被推到了水塘里。
鸿鹄集团的福利优厚,遑论展九事业的核心---鸿鹄制药,此大楼共有六个保安,每一个保安都有固定的个人休息室,这会儿,空着的一间,原本属于苏畅的房间内,赵爸爸正在休息,他刚刚接到女儿的一通电话,发愁不已。
而在楼底下大门处,三个值班保安正聚集一起,吃着夜宵,说着荤话,这时,从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其中一人抬起头,脸色不自觉缓了下来,他点了开门键问道:“苏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玻璃大门外,“苏畅”戴着口罩,声音十分不真实,“赵艳艳明天要去公安局自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她向展总求情见她爸爸一面,展总同意了,他让我带赵爸爸一起过去。”
对“苏畅”的话,保安丝毫不疑有他,虽然他不知道赵艳艳何许人也,但是如今的公司里有谁不知道苏畅的?保安们夜宵不吃了,笑话也不讲了,都毕恭毕敬地等在楼下,一直到“苏畅”接了赵爸爸,消失在前方,方才抹了把额头---从大楼里一出来,立刻被股股热浪包围席卷,让习惯了空调的身子一下子出了汗,“有钱人的玩法真多,你说,苏小姐放着土豪日子不去好好享受,偏要和我们一样站门岗,她赶的这时髦,是不是叫做cos什么py的?”
西双版纳的雨季分布在每年的四月到十月,而七月里,雷雨是更加的反复无常,一天内总要来人间光顾那么几次,这会儿,刚刚的无尘朗空就已经变了脸,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打在一座大山前面的水塘上,肆意的搅浑了碧清的山泉水,从这一汪水塘再往上,一帘不大的瀑布借了雨势,流得比从前更加欢快,貌似为让小水塘一夜旧貌换新颜而不遗余力着。
天地间的噪音,江城听不到,他沉浸在幸福的梦里。梦里面,皎皎明月下,小桥流水人家处,他正给苏畅手腕系上一条细细的红绳,两人深情对望,似乎是因为相爱相恋到了骨子里,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甜蜜、浓稠、旋转……
天地一个倒转,江城被人捞上了岸,有人在他背上狠拍几下,迷迷糊糊的江城这才猛咳出几口水来,此时,大雨也早早歇了,只有湿漉漉的地面证明过它的曾经来访。
头顶上,岩温笑嘻嘻地说:“我们干这行的,总在刀山火海里来去,多留一个心眼,才不会大意失荆州。半小时了,也不见有条子来救你,证明徐老板是真心实意来做生意的,看在你受苦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怎么样,还起得来吧?”
农历六月九日,宜嫁娶,宜出行。
A城五星级的竹园大酒店,正举办着一场梦幻般的婚礼。陈浩和肖玉携手经过千万朵玫瑰搭成的拱桥,走上水晶般的玻璃T台上,台上两人互换了戒指,,脚下五彩云雾开始升腾散开;台下的八方贵客起哄逗笑,场面热闹温馨,直到戴着面具的侍者捧着对交杯酒,出现在两人的后面,达到了□□。
那人走到新人眼前,台上的烟雾已经浓厚到几乎遮蔽了所有人的双眼。
陈浩拿起酒杯,正想说声谢谢,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色□□给吓得僵住了,千分之一秒之间,许多过往闪现眼前,他来不及大叫,枪声已经响起,“噗,噗”两下,他看见新娘惊恐地倒下,看见白色的婚纱上滴血成花,艳过了周边的假玫瑰,然后他抽搐几下,就再也不能动了。
台下的来客里,只有展九是个胆大的,他排开惊叫失措的人群,跳上台子,一把抱起肖玉,往外飞奔,他抽空向后扫了一眼,五彩灯下,T台仍然是白茫茫一片,除了当场死去的陈浩,哪里还有面具侍者的身影?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