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没了，谁的心情也不好。
大哥陈远冷着脸，二哥陈巡阴着脸，就在刚刚，一个试图为死掉的矮壮汉子辩驳几句的人，被暴怒的陈远一拳打在腮帮子上，半嘴牙混合着污血喷出两米多远，趴在地上现在都还没有起来，看他嘴里不断流出的鲜血，脸都塌了一半，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起来了。
他的兄弟看着不满了，要为自己的兄长讨一个说法，刚站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巡夺刀削去了脑袋，头颅落在塌了脸那人身边，两人目光相对，死不瞑目。
到现在，陈进都不知道这两个出来奉献人头的家伙是谁，他们就已经成了船上的两个淘汰者。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船上的水手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顾三麻子率先清醒过来，见两个刀疤脸的凶悍水手已经开始动作了，急忙跟了上去，指挥自己的亲信，配合着他们，把船上所有重要的位置都占了下来，虽然没有命令要求那些非亲信放下武器，也把他们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有几个试图反抗的人，被两个刀疤脸一阵乱砍剁成了肉泥。
顾三麻子顺势把肉泥和那一对兄弟的“尸体”扔到了海里，一个被打蒙了的人，在深不见底的海水里，绝对活不下了，就算他清醒过来，很快就会赶来的鲨鱼也会撕了他。
满是补丁的苍山船被抛弃了，陈远亲自下令福船撞了过去，他不想看到自己老爹传下来的这艘船，那代表的是悔恨。
福船高大沉重，船首坚固，携带着巨大的势能，在一阵木板崩断声中，将苍山铁冲的粉碎。
看到这一幕，陈进只想说，福船真牛。
谁要在敢说福船不行，可以让他品尝一下数百吨的帆船冲击的力量，四丈多长的坚木桅杆都被撞成了三截，恐怕当世任何帆船都扛不住它的正面冲击。
中式楼船，天生就不是突击偷袭的力量，它只会以泰山压顶之势横冲直闯，它是标准的阵地战强手。
蔡大海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木船碎片，嘴角抽搐，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宝贝，现在直接被人弃若敝屡，就连收获儿子的消息喜悦也散了几分，心里真的是乱七八糟。
所幸，那些鲨鱼皮和鱼翅被他坚持着带了上来，等把它们卖了，自己也能分上不少。此刻的蔡大海浑然已经忘了，他在海盗船上的事实。
要说船上最活跃的就要数陈麒了，陈远兄弟三人进了船舱，顾三麻子陪着这位舶主堂弟，刻意的留着三分小心。
“麒少爷，这是红毛鬼的三千斤重炮，咱们船上有十四门，十里之外就能把船轰成碎末。”
顾三麻子拍着一门三米长的大铁炮炫耀道。相比于明军水师主要使用的各类铜火炮，这些产自英吉利（注1）的铸铁炮堪称当世最佳火炮，至少在顾三麻子的认识内，同等重量的火炮没有能够超过它的。
“十里……”陈麒一脸惊愕，滩头岛也没有这么长，这岂不说一炮下去，就能从岛西打到岛北了嘛。
陈麒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
怀着崇敬的目光，陈麒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能打十里的大铁炮，入手冰凉，表面很光滑，一点都不咯手，炮身上还有一圈圈的标志性箍圈和花纹，立体感很强，总体来说，这门炮前口稍细，底部要比前段粗上三分之一，给人一种开山蹈海的力量感。
“小弟，别听三麻子胡诌。”
陈虎刚出船舱，听到顾三麻子的声音就走了过来，上前拍着陈麒的肩膀说道“这炮要是打十里，炮弹飞到那里都没人知道了。”
“哥…”
陈麒转头一看，眼睛登时就红了，陈虎左眼戴着一个眼罩，只有右眼还在，他的下巴有一截伤疤，虽然已经愈合了，却豁出了半指深的口子。他的面容冷硬、沧桑，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很多挫折。
“呵呵，别哭了。”陈虎上前拦着弟弟的肩膀，擦去他的眼角的泪水，笑道“我只丢了一只眼睛，比狗蛋那家伙可强多了，他可是连胳膊都掉了一只。”
“扑通……”
蔡大海一屁股蹲在地上，他刚刚看到一个人从船舱里出来，觉得很像陈虎，就想上前看看，顺便打听一下自己儿子的消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这令人崩溃的消息。
狗蛋，他的儿子，掉了一个胳膊。
蔡大海只觉天旋地转，老泪哗哗的往外流。
……
还没到靠岸，就能看到金山卫城上空飘荡的硝烟和浓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战火的气息。
金山卫城不甚高大的城墙坍塌了三分之一，巨大的豁口处积尸累累，无数砖石被鲜血浸成了血色，城头飘扬的大明旗帜已经成了残片，那个骄傲的“日月”字眼无力的在风中摇晃，失去了两百多年前北逐鞑虏的王者气魄。
港湾里，战船燃烧着，桅杆已经倾斜，棉布帆布在烈焰中滑落，一个士兵惨叫着在火焰中挣扎，他一直躲在船舱里，逃过了海盗的搜索，却没能躲过烈火的燎烤。
燃烧的战船上，有不少卷曲成各种形状的尸体，他们都是被活生生烧死的，而不是像个战士一样死在枪口刀刃之下。
陈进仿佛嗅到了士兵们身上的烤肉味，这是大明帝国的军队，是东方统治者的战争机器，现在他们面对着海盗强大的战船，却只能躲避、屈服，而海盗船上几乎没有受伤的人，此刻的大明……没救了。
就算他不毁在农民起义军或者异族侵略者的手中，也必然会被野心家取代，成为历史，这个时间…很快。
“金山卫的指挥使跑了，不同本卫佥事、千户、百户，大部分都被抓了起来。”
提起这些大明卫军，陈远一脸的不屑，他虽然才入行不久，可今天舶主的身份却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手里上百条人命才铸就了他今天的身份，这些世袭的军队和武官，除了欺压百姓、耗费资源外，根本没有丝毫用途，不值得一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男人尊重。
“三叔的媳妇你不用担心了，那些被抓的军官和军户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三叔可以放心的挑选。”
陈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对，强者支配弱者，这是任何时代都适用的约定。
他的哥哥们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抢几个女人给自己的叔叔做媳妇，天经地义。或许这样对女人有些不公平，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只有有能力的女人才值得尊敬，可以获得公平。
福船抛锚了，他的吃水太深，贸然冲进港湾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里沉没了几艘金山卫的战船，一些船首和桅杆还露在上面，福船进去可能会被困住。
注1：16、17世纪，世界上最好的火炮属于英国铸造的铁炮，就算是西班牙帝国也需要向英国进口性能优异的铁炮，福船上的铸铁炮就属于这类。
ps：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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