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死的那年，也是这个季节。抬头看不着月亮，漫天繁星。
那时他们几个人都不过十多岁。师祖弥留之际，也只有长水和三逸两个人悲戚。张仙人当时就坐在旁边，两个眼睛看着那老头半天，半天就冒出一句，“你怎么还不死。”
然后那个老头也看着张仙人，半天回了一句，“我就不死。”
旁边是江三逸，高长水跟梅一觉，怎么看都觉得这画面诡异。
虽然张仙人那句话说的没错，这老头都一百八十多岁了，走也不能走，吃饭也吃力，整日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老头回了张仙人的话，就笑了，去的十分安详。
张仙人站在他的床边，看了许久，一句话都没说。那天缥缈山上自然有人伤心，有人难过，但唯独张仙人没有。
老头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爱戴他。加上他是活了接近两百岁的人瑞，所以去世后，大家都说他羽化升天了。
梅一觉向来不把张仙人当师傅看，大概就是有样学样，因为张仙人也没把老头当回事。他向来都是，爱听不听，千言过耳如放屁。在所有人看来，张仙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出色的人才，不要说修习了，甚至连身体都是残缺的，但老头还是把山主的位置传给了他。
曾经，也是在不远处山主殿门口的大树下，老头带着他们一遍遍走过，重复那些索然无味的话语。
如今，仍是师祖，师傅和徒孙，却都是不一样的人了。
现在想来，十多年流水匆匆过，一眨眼，缥缈山上只剩下他跟张仙人了。
江三逸云游四海，高长水生死不明。
也难怪花暖可以留下了，或许这缥缈山上，已经失去太久的生机和活力了。为了花暖，张仙人打破了缥缈山不收女子的传统，梅一觉又何尝不是。
他当年答应了师祖要看好张仙人，却没想到，连他自己也反悔了。
今天，梅一觉其实是有些话想问张仙人，但真的见到他了，就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很多事情，不问也罢。对又如何，错又如何？那些疑问，不过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过去的时候，大家总说江三逸是最像老头的，因为江三逸是老头的大弟子，又最是得老头真传，谁都以为山主的位置是江三逸的。
如今想来，最像老头的应该是张仙人吧。
无所谓好，无所谓坏，磕磕瓜子，再不想管那些是非劫难，随心所欲。
——否则，缥缈必灭啊。
梅一觉还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头是一脸从容的。他似乎并非为了警告，而是为了一件代代传下来的使命。谁也不知道那幅画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那种奇怪的谣言从何时传下，他只是尽职尽责的传下去。
信与不信，全凭你们。
其实老头自己也是不信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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