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我和童泽在餐桌上对面而坐,望着朦朦离开前烹饪的一桌饭菜,我不禁有感而发:“贤惠的女人啊。”
“我要回队里给孩子们训练,一起去?”
“当你的孩子王去吧,我没兴趣。”
“自己在家可以吗?”童泽看了眼我的脚踝。
“巴不得捞到个清静的地方,吃完了快点儿走。”
“唉,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
“可惜我们篮球队有一个跟你连像的小胖子,我还巴望着带你认亲呢。”
摸准了我好奇的心理,童泽欲盖弥彰地渲染着那个神秘的小胖子。
我瞪大了眼睛观摩着眼前的小男孩,十二三岁的年纪,臃肿的身材仅一米六,在高个如林的学生篮球队,他简直是太罕见了。
“阿姨好。”小男孩虎头虎脑宛若刚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傻小子,叫姐姐。”童泽拍了他一下,示意他改口。
“你别打他,快过来让阿姨抱抱,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别说叫阿姨了,叫大娘我都认。”摸着他肥嘟嘟的小脸,我顿时母爱泛滥。
“爱不释手了吧,这手感和当年的你有一拼吧?”童泽说着蹲到我的身边。
“拼个头,你快组织训练去吧。”
童泽前脚离开,小胖子后脚就要跑走。
“你干嘛去啊?”
“教练吹哨了,我要训练,别烦我。”小胖子一本正经地嘟嘟着肉跑回队伍。
训练中,小胖子不落人后认真练习,整个人像水洗了一般,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奔跑在操场上的小女孩。我们总是唏嘘着别人的青春年华,殊不知自己也在他人的唏嘘中成长。百无聊赖中我坐在训练场旁打起了游戏,辞职以来应该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可老友的重聚又把我带回那无忧无虑的阳光下。简单美好的日子不是没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而是我现实了太久忘记了生活中最纯粹的欢乐。“嘿嘿嘿……”玩着幼稚的单机游戏,童泽已经在我身边来来回回捡了无数次球了。他又一次借机跑到我身边来偷屏。
“都当教练的人了,怎么球技还没长进。”我揶揄道。
“你就不能给我送来吗?”他无可奈何道出了真实想法。
一会儿的功夫,篮球又滚到了我这儿。老远我就看到了他阴谋得逞的八颗牙,我扬起脚将球直接踢还给他。
“让你再傻笑。”我如释重负地坐回原地,原以为讨厌的球不会来找我,却听耳边“砰”的一声,爹啊,差点儿没给我撞出个脑震荡。
不对,这酸痛的感觉我似曾相识。在我们冷战期间,每次午休或放学期间,童泽都会到操场上打篮球。勿需特地关注,只要是我走过相邻的甬道,篮球必非到我脚边。
“谁让我跟你有缘呢。”圆滚滚的我手捧着篮球暗忖道。
“哎,球,送过来!”每次童泽都会吐出这么几个字,听久了像讽刺人一样。
伴着男生们悉悉索索的笑声,我抡圆了胳膊一把将篮球砸到了童泽的脑袋上。
“啊!”童泽应声倒地,我也顿时傻眼。说我是故意的?我自己都不信能砸得这么准。
“谁啊……”我揉着脑袋抱怨道。
“姐姐,对不起。”小胖子怯生生地向我认错。“刚刚的对抗练习我溜号了,总是回头以为能引起你的注意。结果就……”
望着理直气壮的小胖子,借着刚刚的疼痛我流出了眼泪。“原是你想我关注你,你才会把球扔给我的?”
“我错了。”小胖子又身鞠了一躬,圆鼓鼓的脸贴到了肚子上。
“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住嘴地点头道歉,给呆萌的小胖子,也给那年十八岁的童泽。
发觉我情绪的波动,童泽解散队伍来到我身边。十年,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以前的我不愿想,现在的我不敢想……良久无语,他坚定地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我眼角的泪沾湿了那件干净的白衬衫。夕阳的余晖透过训练场的落地窗照在我俩的脸上,空荡的场馆如此的安静,时空也仿佛静止……
“那个小胖子好可爱。”
“一开始我都怀疑他是你的表弟,知道我什么同意他入队训练吗?”
“不会吧……呵呵呵……”我展开想象认为是自己的原因。
“什么?我是看他平时训练刻苦努力,身体素质是个当中锋的材料,再过几年,他一定会飞得更高。”
“就是这样啊?”我失望地看向他的脸,在寻求一丝破绽。
“就是这样。”童泽坦然地回答,“就像我老早就知道自己终究留不住你,却还是追到了火车站。”
明知道小鸟会飞走,却还是打开了笼子是吗?明知道手中的沙握不住,却还是舍不得一把扬了它。时光你慢些走,或者告诉那个懵懂的女孩,回头看看身后的男孩,或者替我给他一个拥抱……
接到了朦朦的电话,没等我问出口,对方便呜哩哇啦说着“懒惰贪玩啊,偏科严重”之类的话。以为是教育机构的小广告呢,我又看了眼手机确认——朦朦。
“把你的地址发给我。”会意她定是相亲不成,想找机会开溜呢。
交通高峰时段我站在路边狂摆手,连拼车的找不到。
“你们俩这是什么套路啊,对两句暗号就会意了?”童泽还是对之前的电话十分费解。
“哎,你有车吗?”看到如此忙碌的出租车,我求救于他。
按以前我对童泽的了解,他的家里不算豪门望族也算是中产阶级,年过三十他怎么着也会有辆代步工具。谁料他的脸唰一下红了,怔了很久,他才回答道:“没考驾照呢。”
“我去。”没留意到他的尴尬,我一路小跑向目的地。
“等等我。”他也跟了过来。
优雅的餐厅,幽静的环境,是相亲的绝好去处。我们一路步行赶过来,童泽先在隔壁桌落座。
“朦朦,安朦朦,好久不见!”装作久别重逢状,我一把拥住了她。
“宁小二,真的是你。”此时的朦朦也是演技爆棚,瞧了瞧她的白净的脸,我心知她完全没看上男方。
“这位是……”相亲男完全不明就里。
“哦,这是我老同学宁初,宁初这位是张先生。”
“你好你好。”我热情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相亲男一咧嘴,整个世界都开朗了。
“扑哧……”我一个没搂住把水吐到了他的身上。
木讷的男人戴了个金丝边眼镜也就罢了,三十好几了还镶一牙套,一看就是纸尿裤男。
“宁初,对不起对不起。”眼前这个虚伪的女人,嗔怪了我一番后竟善解人意地给那个男人递纸巾。我噘了噘嘴,厌恶地瞥了她一眼。
男人狼狈离场后,童泽坐了过来,我们仨笑岔了气。
“牙都歪长了三十多年了还矫正个什么劲啊,就这种男人你要是敢嫁,保不齐他更年期一到就跟你闹家庭革命。”
“让你来搅局你喷他干嘛啊?”朦朦抱怨了我一句。
“就那种捧着奶瓶子找老婆的男人,你要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回来,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朦朦还是被我逗乐了,“刚见面没五分钟,他妈妈就给他来了电话,你们没看到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嗅到了婆媳矛盾的火药味。”
“那种男人,有多少钱也不能跟他啊。”
“连这顿下午茶他还AA呢。”朦朦立时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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