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不适合在白天出门”了。
尽管上下班的时候都躲在周同的车里,可还是会一阵阵地眼花。真奇怪,虽说是周同的酒解开了我的灵力,可出现不良反应却是在阴间喝了青梅……
还有更奇怪的,昨晚我刚睡着就被一声清脆的“娘”喊醒,醒来就见一个小家伙趴在我枕头边探头探脑,细看长相装扮,竟似周同的那只小罗汉!
小家伙生得粉头粉脑,看起来也就两岁,却口齿伶俐,说他爹找我找得辛苦,非要我跟他回去。他爹谁?回哪去?
“爹就是爹啊!回爹那儿去!”孩子太小,口齿伶俐也不见得能说明白。
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说法,能跟他解释清楚我不是他娘。真是有理也不一定能说清。
“你把你爹叫来,我跟他说。”我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他撇撇嘴,却也不躲。
“好。你等着,可别跑了。”说完就消失不见了。臭小子!你这是跟你娘说话的态度吗!
我一边等他一边睡到了天亮,醒来觉得应该是个梦。
此刻我缩在副驾驶,闭眼躲开窗外闪过的街景,想起昨晚的梦,随口问周同:“那个小罗汉是怎么得到的?”
“就是小时候,大概刚上小学的时候,离家出走,走到一个小公园里,走不动了,也回不了家,就在公园的秋千上坐着,后来天黑了,我就怕了……”
“哭鼻子了?”
“嗯,哭得稀里哗啦,只顾着哭了,所以只知道是个姐姐给我的,记不清那个姐姐的长相了。她一直揉着我的头,把我的发型都搞乱了。”周同状似随意地说着,路上并没有几辆车,他却只能分出一点点神来组织语言。
“后来呢?怎么回家的?”
“不记得了……好像一觉醒来就在家里了,像做梦一样,但是那个小罗汉还在手里攥着……”
“看来你从小就有离家出走的习惯。”
“如果你生在那个家里,你也会离家出走的。”周同冷淡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我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茬,正好目的地到了。打开车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窃窃私语,乱糟糟的,来自这世间万物……不知所云。
我撑起伞,下了车,向单位的大门走去,走了一半,还没有听到周同发动车子的声音,又忍不住停下来,回身看。
周同点了一只烟,摇下车窗,正边抽边看我。在他的身后,也就是马路对面,是一片梧桐树投下的阴影,三抱粗的树干欺在一片矮墙之中,使树阴下的空间更加晦暗阴森。
在这里上班有一阵子了,却从没注意到马路对面是这样一番景象。周同循着我的目光向后看,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看我,挑眉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回身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
那里有人!
确切地说,是有个人影,人形的影子。
也许是我太过疑神疑鬼,但有些鬼神一旦在心中成形,就很难抹去。我又回头看向周同身后,再向右移三步,错开周同和他的车,直接看向马路对面……
那个人影融在树下的阴暗和老树皮斑驳的晦暗里,几乎化成一滩黑,但却分明地站在那里,轮廓清晰地成个人形。这事儿形容起来很矛盾,但在我眼里,“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这时,周同已经下了车,掐了烟头,走到我身边。
“看什么呢?”
“那里有个人……影。”这会儿甚至可以看出,那人影正倚着梧桐树。
“走吧,我送你进去。”周同不由分说,拉起我,快步进了单位大门,直奔电梯。
进了电梯,情况并没有好些。
我刚要伸手去按电梯按钮,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那两排按钮挡住了……隐隐约约的……竟又是一个人形!只是这个“人”如一层阳光下的水汽,蒸腾着透明的形状,看不真切。
“你再这样,我就得每天看着你上班了。”周同伸手穿过那个“人”,替我按亮了按钮,“说真的,你还要适应一段时间,真的不适合出门。”周同攥着我的手紧了紧,没有问我看到了什么。
“不出门怎么适应?”我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没事儿。”
周同没再说话,我也没有再看他,只自顾自地刷卡进门。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折回来,透过玻璃门向外瞧了瞧,还好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几天没有上班,工作倒没落下什么,大多有唐婉替我顶着,还跟往常一样的文件归档、派发等等略显机械的工作任务,甚至占用不了多少大脑资源。唐婉来之前,我已经把一天的工作做完了,也没有对自己的工作效率产生一点儿怀疑。
“你来啦。”唐婉刚一进门,正准备宣布她的迟到理由,看见我,一下子就转了话头。“看起来气色还是不怎么好啊,倒是白了不少……”唐婉凑过来打量我,我则借机呼吸下她带来的人气儿。此刻,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种活人气息的异样渴望,只觉得有人在身边,呼吸能顺畅舒坦些。
“好多天没出门了。”我心不在焉地说着,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你怎么这个点儿来的?”
“哎呀,我家发大水了。早上起来一拧水龙头,也没使多大劲儿,居然把龙头拧掉了!房子太老了,没办法。我得赶快嫁人,买个新房子,好从家里搬出去。诶,对了,上次那个占卜师跟我说……”
想把唐婉留在身边,实在不难。几天没见,她像是把要说的话悉数攒下,只等我来的时候倒给我听。于是,这一天很快过去。下班的时候,我本想晚走一会儿,但这夏末的白天依旧很长,晚走也不顶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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