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已经有些晦暗不明了,阿娇点起一盏灯,瞧着昏黄的光慢慢燃起来,越照越广,她脸色平静,瓷白的雪肤被光打上暖色,却显得渺远起来。
门开了,馆陶公主走进去,见阿娇完好的坐着,心终于安了,面带喜色走了上去,“阿娇……”
“母亲,先叫他们出去,女儿有话要说。”
馆陶公主忽得有了奇怪的感觉,女儿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她挥手叫人出去,才走上来。
“母亲请坐,原谅女儿脚伤不能施礼。”阿娇一直嗓音淡淡,肃面而谈。
“你是我女儿啊,行什么礼,脚伤了?”馆陶公主终于察觉不对。
“梁王谋反。”阿娇声无波澜的盯着母亲直截了当道。
“啪”得一声,馆陶公主拍案道:“休要胡言。”心里却是起伏不定,本来不知该怎么与女儿说,却不想她已经知晓。
阿娇心痛,梁王谋反母亲不会不知道,难不成她真要弃了彻儿不顾,说道:“我有无胡说母亲的反应已经很明白了,”言语间已是严厉不已,“母亲要出尔反尔,毁言灭誓吗?”
“放肆,你是如此与长辈说话的吗?”馆陶公主忽觉女儿长大了,她就那样坐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势,于是放软语气道:“你也该懂些道理了,不管怎样阿母都是为了你好。”
阿娇拂起广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又垂下在腿上,面容难看,失笑道:“母亲为了我好,可却从不顾我高不高兴,不管是荣哥哥也好,彻儿也罢,从不问我的喜好,如今,母亲又准备如何为我好了?”
馆陶公主气急,却又难过起来:“哎,罢了,既为人母又为人女,人生总是艰难。”
一句话说的阿娇莫名心疼,她转身搭着母亲的手肯切说道:“母亲,您要知小舅舅那是谋权篡位,您不救他反而害他。”
“胡说八道,”馆陶公主转瞬恢复神气道:“我几时害他,我尚难过,两个都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能害谁?”
阿娇心下稍安,母亲如此说那就是她还保持中立,于是沉声道:“母亲,自古太子才是正统,咱们千万不要犯错,况且,我与彻儿也是一起的,您不帮我们?”
馆陶公主却是面现难色,拊掌不语。
“母亲,婚约是您定的,当初更没问我愿不愿意,也罢,如今我也喜欢彻儿了,只得嫁他。”阿娇又冷冷道。
馆陶公主终于为难开口:“可是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阿娇并里间屏风后的刘彻皆是狠吃一惊,手脚冰凉,呆愣半晌。
“阿娇,”馆陶公主心疼女儿,拉着她说道:“阿母的乖宝贝,你别难过,彻儿被抓暂时还不……”
“阿母,您说什么?彻儿被抓?不是,不是皇舅舅病危……”阿娇终于回神,朝里面看了看。
馆陶公主见女儿反应激动,说道:“怎么了这是?不管谁做皇帝……”
“阿母快别乱说,”阿娇定神喝了口水,理理思绪问道:“您如何得知彻儿被抓的?”
馆陶公主叹口气道:“我方出城时恰遇上彻儿被押进城,彻儿在车内,韩嫣也不见,唯识得石建,还有几个均是面善,是太子舍人吧,若不是彻儿已然被抓,我也不能轻易便出城来。”
韩嫣石建都是这次出巡相伴的□□,阿娇低头想着:那必定是曹寿了。
“韩嫣去了哪里?”刘彻低声自语,缓和心情坐了下来。
馆陶公主见女儿低头不语,以为她心里难以承受这个消息,当下扯开话题,关切问道:“阿娇,你的脚伤重不重?我进来时方见到那几个狗奴才,已经斥罚了他们,竟叫你受了伤。”
“他们已经回来这里了?他们怎么说啊?”阿娇急问,心道也够聪明,想必是韩嫣的主意,要是一起走叫梁王抓了可就坏事了,这便准备与母亲摊牌来说了。
馆陶公主狠厉说道:“敢说什么,领罚就是。”
“噢,是。”阿娇舒气,森然严肃的看着母亲道:“若刘彻尚有机会翻身,母亲,你帮不帮他?”
“……阿娇,这……有什么机会,就算他未被抓也难成事,如今宫里宫外到处都是梁王的人,若有差池,那便是死路一条。”
阿娇起身,理理衣袖,双手交叠,广袖平平整整的垂在腿前,严正的跪下,以手加额拜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行起大礼。
“阿娇,”馆陶公主要去扶她,阿娇却闪过不起,女儿从未如此规矩严肃的行过这般大礼,平常与皇帝太后也是宠惯着撒娇,不曾三叩九拜。
阿娇拜完双手交着垂在身前端端正正的跪着,抬头定定的看着母亲道:“阿母,女儿求您帮帮彻儿,”她脸上带着微笑,眸中泪珠子悬而未滴,神情却是坚定不移的道:“阿母,我想好了,彻儿生,我生,彻儿死,我亦死。”
馆陶公主震惊,手抖着指着女儿说不出话来,刘彻坐在屏风后面清清楚楚的听到阿娇的话,内心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那种煎熬的感觉叫他喘不上气,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外间再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了。
馆陶公主捶着胸口叫她起来,说道:“我当然想叫你做皇后,可你从前不是很讨厌椒房殿吗。”
“不,阿母,我喜欢,我喜欢椒房殿喜欢做皇后,我喜欢高高在上,您知道的。”阿娇瞧着有转机赶忙补道,神知道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可这时候也管不上了。
馆陶公主摇头:“可和命比起来,阿娇……”
阿娇眼现厉色道:“难不成他们还真想杀了彻儿。”
“想想刘荣吧。”馆陶公主叹气。
阿娇突然静默了,她吸口气轻声道:“刘彻不是刘荣,他们未必有本事…杀得了彻儿……”
“是,姑姑,您帮我,大事定成。”刘彻从里间走了出来,长身一揖,满目威严的站着。
“彻儿!”
“彻儿!”
馆陶公主与阿娇都震惊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
“我只在里间未进密室,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刘彻目光变得温和,与阿娇跪在一起,这是以太子之尊向馆陶公主求助了,他拉着阿娇的手道:“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死,我要我们好好活着。”
馆陶公主甩袖坐下拍案,多年积攒的公主气势震慑力果然可怕,“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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