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姐,把帘子掀一点吧?”
阿娇知道他是心急,说道:“你早不来找我做什么?你有事从来不想与我说吗?”仍是转身把帘子掀起来一些,风雪就扑了进来,李当户把马车赶得飞快,在长安城大街上奔驰,只是大街上空空荡荡,鸟雀难觅,惟见大雪千姿百态的下来。
俩人冷的一阵哆嗦,阿娇回身又把刘彘手捂在自己袖子里,刘彘挨着阿娇,半晌才道:“不是的阿娇姐,不是……”
“嗯?”
“我不是不想与你说,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外面的风雪不说话了。
阿娇摇头道:“好吧,你还拿我当外人,阿姐是你的阿姐就跟我关系不大?她不要我们去送,你就自己偷偷去便不叫我……”
刘彘慌了神:“不是,不是……”一时梗住,“你原也是打算偷偷去送送她的,难道不是吗?”
“那你就不叫我啊?”阿娇气到,看刘彘憋着脸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才道:“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告诉我,咱两个一起办起来不是成效更好。”
刘彘认真的点头,阿娇没好气道:“多少回了都……”
“以后不会了。”刘彘保证。
北风雨雪恨难裁,急雪舞风,夹杂着鼓乐声飘飘荡荡隐隐震响。
“近了,有乐声……”
“赶得及,赶得及……”
两个人都是又焦急又紧张。
车子停下,刘彘掀帘心里一紧,已到了城门下。
已有守城的侍卫长上来查看,李当户大声道:“胶东王殿下与堂邑翁主在此,还不近来拜见。”
侍卫一听疾步上前拜见,刘彘立于马车之外看着大开的城门以及城外风雪里的人影,控制着情绪问道:“南宫公主的车驾才出城?”
侍卫长跪在雪地里抱拳回道:“禀殿下,才出城门不久。”
“可养有马匹?”
“有。”
“李当户,你速速骑马出城,务必赶上南宫公主车驾,亲自把东西交于她手上。”
“是。”
李当户领命而去。
这一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城门四围兵士严阵排布,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甚是英武庄重。
刘彘与阿娇跳下马车拾级而登,跑上城楼,城北的厨城门楼很高,此时城外木叶荒芜,除了漫天飞雪层层差差并无他物阻隔视野,能极目看的很远。清旷莹明的原野上,天与地的界限早分不清楚,城楼上尖冷的北风呼啸而来,似要把他们掀翻,两人站在城楼的高台上艰难的眺望,谁也不说一句话,黯然的寒姿在疏朗冥蒙似绕着银雾的天地间显得倔强。
旷莽的雪海中,护送南宫公主往匈奴和亲的队伍殷红雪白的迤逦前行,刘彘凝目,飞舞在灰灰蒙蒙空中的雪羽,变成阿姐的一张张脸庞,像是告别像是嘲笑像是绝望,胡乱的飞披在长长的队伍里,掩在风雪里渐渐看不清了。
刘彘满腔的不甘与怒气伤心溢上脑壳,他一拳砸在雉堞上,尖冷的北风夹杂着他隐忍着的仿佛虎啸般的呜咽瞬间就散了开去。
“彘儿,”阿娇惊的大叫,哭着掩住他的手,紧紧的盯着他。
刘彘望着北方,声音随着素雪落下:“长安尚且如此冷涩难耐,匈奴更是苦寒,阿姐她怎么熬的下去,她怎么熬的下去!”
阿娇安慰道:“不,彘儿,阿姐会好好的,她会好好的,这世上并没有彻头彻尾的绝望,你要相信……”
“会好?会好吗?怎么会好?”刘彘怒目而瞪怒吼道。
寒紧的风拂在阿娇颈旁,已然叫她麻木失去知觉,她拧身抬手向北而指,说道:“刘彘,你的姐姐在那里,她去了匈奴,和亲,为了大汉,为了我们,她等着有一天把你能她接回来,你要有志就快快长大!”
刘彘瞪着猩红的双目,双手扶上雉碟紧握着尖利的棱角,咬牙吸气,半晌,立誓般道:“阿姐,我绝不会让你无由弃身于那蛮荒绝域,阿姐,你好好活着等我长大,总有一天弟弟接你南归。”
阿娇朝他看去,他浑身上下罩着腾腾气势,眼里蓄着泪水却一滴也不掉下。
许久,刘彘从脖子上取下藏在衣颈里烙着心口的狼眼睛,认认真真的悬于墨绿腰带上系好,那腰带正是刘越绣的一条。阿娇定定的看着叫他道:“彘儿……”
刘彘满脸决然的一笑说道:“阿娇姐,从今日起,我不再做低头哈腰隐忍不发的事了,看这只眼睛,你记得吧……我便把它悬于腰上,阿姐绣的腰带!”刘彘眼目露出凶狠的神光看着远处。
阿娇突然就感觉很慰心很定心,她拉着刘彘的手道:“彘儿你看,”转头叫他看自己的头发,“那个发带也是阿姐绣的,头发是阿姐所绾,彘儿,咱们是一起的,你不是一个人。”
刘彘眼噙着泪朝她看去,今日一直没有发现阿娇的变化,只隐隐感觉哪里不一样,心里一直想着刘越也不去多管,现在她一说,果然见她束起的发式是及笄女子才有的,头上的金笄他认得出那是父皇赐给他二姐的及笄礼物,此时正在阿娇发间,她脑后绾住浓发的一根墨绿飘带随风翻飞,时而击在她脸上时而击在自己身上。阿娇立于风雪里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刘彘觉得,阿娇是真长大了,像个及笄的女孩子了。
刘彘对着阿娇坚定的一笑点头,拉紧她的手回身下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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