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糕,就云阳糕听不懂吗?”阿娇拂眼扫过他,从先前的好奇转而仍恼怒他的言语不恭。
小阳哥被阿娇的气势吓到,扁扁嘴扭头出去了。
“瞧着不对劲,走了眼了。”小阳哥边走出去,自言自语道,“真是怪了感觉不对呀,不过也是,地位如此尊贵的翁主没个脾气才是怪了,只怕都从来不用瞧他人脸色连人眼色也看不懂。”转首吩咐一个伙计端了托盘盛着云阳糕来,他顺道儿朝前面看上几眼,几个伙计有条不紊的忙着与客人包袋,满意的笑笑起身回了里面把糕饼奉上立在一旁道:“翁主请用,云阳糕只能吃饱不会吃腻的。”言下之意是,你尽管放开肚皮吃。
阿娇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喝口茶说道:“云阳糕果然很好吃,茶也很好。”
小阳哥惊喜道:“哈,翁主好眼光,别人都不晓得,其实云阳糕配上茶,味道最佳。”
阿娇才吃了一口,听他夸张的语气与说法,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丁冬手忙脚乱的抢过来给她擦拭整理,阿娇呛了个脸红,笑着拂开丁冬道:“你太有趣啦,我没着思考胡来的,你用得上这么,呃……”
小阳哥知道她的意思,一时脸红尴尬,“说了实话还叫人误会,本以为遇上识货的知己了。”
“这也能算?什么知己?”阿娇觉得好笑。
丁冬听他越来越没规矩,又得阿娇如此问话,仗了勇气喝道:“放肆,你是哪一个,敢同翁主攀交!”
人的一生当中总有一个或几个投机的伙伴出现,而阿娇与小阳哥虽尚不是知交好友,但也恰就是很投机的伙伴了。
阿娇从小养尊处优没心没肺根本不会懂得百姓怎样生活,与所有贵族一样瞧不起奴隶瞧不上平民,因而并不是有意识的亲近平民或因了新鲜才纡尊降贵的与人玩闹,的的确确就是小阳哥恰好是她说话投机的伙伴,因此她瞪了丁冬一眼别开眼去,开心的拍着桌子道:“嗨,你坐下说呀,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儿?”
小阳哥自鸣得意,又按捺着激动做足礼数,揖了一揖才坐下缓缓道:“我的名字么,阳然,方见了就觉得翁主甚是熟悉,没有缘由的,你信不信?”大概是因为俩人一般活泼的天性。
阿娇偏头想了想,颇踌躇的认真道:“我常常喜欢往横门那一块玩儿的,东市西市的都去,没准哪一回你也恰好去了横门,正巧擦肩而过也未可知的。”
阳然颇感遗憾,“或许吧。”
俩人一来二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边吃边聊,话语间正能说到对方的想法,两个陌生人却有很多相似的心思,很对脾气,丁冬陈谷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缘何来,而其又该如何终结,只得看着。
聊了半天,聊到阿娇心情不大好出来散步的,虽没说情由,但阳然也省得不能乱问,看她说到这里面色郁郁,突然诶了一声提议道:“吃的差不多了吧,一会回时再给你带上一些别的糕饼,现下去外面吹吹风散散食吧,来了这里不看看灞桥风景说不过去。”
阿娇笑着摇头,阳然疑惑的看着她,阿娇得逞莞尔道:“我要云阳糕,不给钱的。”
阳然拍着胸脯笑得豪气,“各样都给你带上,多带云阳糕,我看你家马车也大,我请客了。”
几人说着话步出店外朝灞水走去,立于灞桥之上极目远观,两岸坝上之外一马平川平畴沃野,甚是广阔,只是现在看来有些荒凉,昔时高祖军坝上的壮观已不复存在,只剩几多户农家与千里良田。
“你要在春意盎然春风浮面的三春时节来,那就要美上好多啦。”阳然见她面有苦色,动情的说道,“灞柳风雪说的可不是这数九寒天透心刺骨模样,当那暖春回转柳枝泛嫩、倾吐新牙之后,三月里你再来,哎,看到方来时坝上柳了吧?”
阿娇心道:我又不瞎,这两岸片连几里的柳树还能看不见。觉得这么说话似嫌生硬,便只是扭扭脸没有接话。
阳然讪笑着继续说道:“你别看柳枝现在光秃秃的甚是丑陋,待到得春日尽是满眼碧波,晨曦之时,洒上和面,河光扑朔,河柳倒映,哎就连落日荒江也不减其色的,岸堤上杂花乱眼,春风化雨暖日洋洋,柳絮就飘起来了,漫空飞扬何其美哉,那才是真正的灞柳风雪。”他眼波流转神采飞扬说得愈加兴奋,“虽是及不上你们府里池台亭榭、荷塘竹树的精致优雅,但却别有一番野天的趣味,那些个鲜衣公子哥都只会跑跑马要么看看哪家农女水灵别致……”说着发觉多话了斜眼偷看阿娇,却见她若有所思便即转了话头说道:“到春日你来吧?我带你到灞水泛舟去,你瞧那边,瞧到水里的小滩没?”
阿娇听他说的和美,顺着他的手指向灞水上看去,天气不晴,现下虽是寒冬仍有河水奔腾,水面上烟波缭绕缠上远处的滩涂,滩上树影杂生、波波淼淼的看不清晰。
“那里有竹有柳还有荻芦,摇舟到那里去钓鱼可好玩了,要是夏季更是爽快,水上凉风习习,你躲在滩里,竹影飒飒,柳条飘飘,在树下睡觉甭提有多美了。”
阳然一副无比享受的表情说着。
阿娇听着他描述想起来刘越寝殿外的竹林,不由问道:“你是说那滩上有竹子,多不多?”
“滩也不是很大,所以应该不算十分多吧,怎么?”阳然颔首道。
阿娇失望,又想着再怎么刘越也是不能看到他方才描述的景了,说道:“没什么,咱们走吧,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好吧,再吹一阵风就要生病了,走去给你包几盒糕饼带着,”阳然说着已经回身朝下走去,走到坝边,跳起来随手折了一段柳枝拿在手里甩,问阿娇道:“你还来不来?”
“啊?”阿娇想着刘越没听清他问话。
“这柳送你,以后还来看灞柳。”阳然笑着递上去。
“灞柳,留吧,我有一个好朋友要去远方了,若我拿灞柳赠她,她能不能留下呢?”阿娇手持柳枝轻飘飘问道,回身与他作揖告别,陈谷已赶了马车过来,扶着阿娇上车。
阳然看阿娇似有意无意的问话,静默良久,待丁冬也提着糕饼上了车、陈谷抱拳致意,他才回神也抱拳回礼,叫阿娇道:“阿娇翁主。”
阿娇拂起帘子朝外看,只见他笑得有如春日暖阳说道:“能的,即便她去了远方,总有一天你还能见到她的,折了灞柳送她,叫她带到她要去的地方植了,一定能活,灞柳生命力顽强,多艰难的地方都能存活的。”
阿娇双眼放光:“真的吗?”似乎真有些信了。
“真的。”阳然含笑点头,那诚恳之笑叫人不相信也相信了。
阿娇颔首“谢谢你。”
车子滚动朝前驶去,阿娇闭眼却怎么样也想不到以后如何还会见得到刘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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