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宋南朝如今与一群流浪艺人一同住在一艘船上,船便停在外沙河近钱塘江处,叶连榛很是意外,心想这姑娘也是真厉害,也难怪他们找遍了临安的各大客栈,都找她不到了。
约定明日再同韩之江前来拜访,叶连榛跃上马,一牵缰绳,便回皇城司复命去了。
陈宅书籍铺那用漆绘成了蝴蝶装册页的门敞开着,走进铺内,但见竹林小道的杂乱脚印已被清扫,小舍外扯落了的防寒帘幕已被重新装上。
宋南朝掀开帘幕,走进小舍,迎面便见一个刀疤脸的男人严肃地抱拳坐在柜台后,正是郭子衡,而铺内另有两位书生样的人在翻看书架上的书籍。
宋南朝一愣,走到柜台前,问道,“郭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郭子衡满不在乎地朝后边努努嘴,“你问他们去。他们都在后边。派我在这儿守着,招呼客人。”
听得前半句宋南朝心中一阵疑惑,又听郭子衡一本正经地说他是招呼客人,却是忍俊不禁。想郭子衡这般往柜台一座,的确倒是给客人提神的。
宋南朝从小舍后门走出,便见天井地上的书籍都已被捡起,从天井到厅堂,厅堂到后院,却都不见有人,直走到小院后正房与厢房间的鹅卵石小径时,才听见传来阵阵叫好声。
宋南朝走到小径尽头一看,便见那片空地上,顾小流正在舞剑。一人独舞很是孤单,于是木逢春为顾小流做搭档。
李罔将陈固举着坐在他肩膀上,段红绫搂着把盏,灌汤包靠在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树干边,三个孩子都瞧的目不转睛,不时拍手叫好。
见到宋南朝回来了,段红绫很是惊喜,“哎呀”唤了一声,小跑上前便拉住宋南朝的手,“南朝妹子你回来啦!”
不待宋南朝说话,段红绫又道,“听小流说,原来那位王嘉公子是哪位王子?还直接领着你入皇宫了?听说你和那个嚣张跋扈的皇城司左金吾卫中郎将还和好了?菀菀也没事了?那王嘉公子已经去皇城司接她回来了是吧?”
段红绫问题极多,语速极快,宋南朝却是听得一怔,想段红绫消息还真快,一晃神,却见已经结束了舞剑的顾小流远远立着,似笑非笑,正瞅着这边,软件剑尖轻轻在空气里微微晃动。
李罔将举在头顶的陈固放下,也迅速走到宋南朝身边,道,“南朝姑娘,你知道小流脚程快,他先随你入重华宫,却没想到你们竟然直接去了湖中的亭子里说话,他轻功再好,一时也是没辙,便决定先回船上告诉我们这事儿,我们知道后便一同来了陈宅书籍铺帮忙,想可不能因为出了事书铺就没人打理了,于是还继续开着门迎客。小流将话同我们带到后又返回重华宫远远护你,直到你出重华宫。”
“你们在那亭子里可是聊的够久。我原本想等你出宫,就带你回来的,却瞧见那皇城司的小哥一路陪着你,想你是没什么问题,便先回来看看状况了。”顾小流道。
宋南朝看着这群人,听着这些话,蓦地竟是心中一酸。
不知为何,在与宋府、韩府、甚至那日与湖心亭其他年轻士子在一起时,宋南朝都总是在努力端着,维护一个必须不出错的形象,总是神经绷得很紧,但不知为何,当与这些浪迹天涯的江湖艺人在一起时,她却觉得格外轻松,仿佛怎么流露自己的情绪,都没有关系。
见宋南朝倏忽红了眼眶,段红绫立时搂住她,“啊呀,妹子,瞧我疏忽的,你这早上东奔西跑一定是累坏了,你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先去屋里歇一会。”
回到前厅,宋南朝吃了两个包子,喝了碗蛋花汤,听段红绫叽里咕噜说着如何打扫陈宅书籍铺,又随口说了几句重华宫,便听赵扩随行的小厮来报,说是公子护送陈菀菀回来了,就在门口,刚下马车。
把盏和陈固一听,立即往门口奔去。
折腾了一上午,陈菀菀容色有些憔悴,见了两个弟妹,她勉强打出笑容,一手搂了一个,只道,“姐姐回来了。别怕!”。
姐弟三人说了会儿话,把盏拉着陈菀菀的衣袖,偷偷瞧着站在一边的赵扩。
两个孩子原先都以为这只是一位常来书铺的大哥哥,如今听说这位王嘉哥哥是什么嘉王,一时间都不敢放肆了。
赵扩见两个孩子忽然对自己很是生分,想了想,只道是宋南朝提前回来告诉了两孩子自己的身份,让他们有些害怕,也不以为意,便走上前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道,“哥哥可没食言,这就把姐姐带回来了吧!”
陈菀菀眉间却是微微一蹙,“嘉王,快别这么说,陈宅书籍铺乃平民人家,折煞不起。”
韩之江清早将陈菀菀带走后便囚在皇城司一间空房内,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不断在套问宋南朝的消息,问宋南朝为何会出现在陈宅书籍铺,离开后又去了哪儿。
陈菀菀本就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一个女子独自打理临安最出名的私人书铺,也是各色人等见的多了,又岂会是受人威胁的?自被强行带离书铺,陈菀菀便是冷着脸,不发一语。
不多久,韩之江便被传去了重华宫,陈菀菀又独自在屋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便见赵扩突然开门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她一路出了皇城司。
在马车上时,赵扩将上午如何去到陈宅书籍铺,如何遇到宋南朝,如何知道她被带走,如何带着宋南朝入重华宫,又如何令韩之江放人的事情略略告诉了陈菀菀,还正式告知了自己的身份——赵扩化名王嘉,便因自己封号便是嘉王。
亲耳听说原来常来书铺惠顾的士子竟是嘉王,陈菀菀倒是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不过反应不大是一回事,确认身份后的礼节是一回事。是以宋南朝觉得赵扩再以“哥哥姐姐”之类的说法来指代他和自己,太不妥当。
赵扩明白陈菀菀的顾及,只是他不希望因为他的身份,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便道,“陈小姐,希望你不要太过拘泥身份,我们还可以继续以书会友。”
陈菀菀点了点头,“陈宅书籍铺以后多有要仰仗嘉王的地方。只是,该遵循的轨距,我必定会遵守。”
向赵扩到了别,陈菀菀搂着陈固和把盏进到书铺,迎面便见段红绫正站在小舍左侧檐下“不可居无竹,不可不读书”那块木牌旁。
“菀菀!”段红绫起初并不想打扰他们姐弟相聚,此时便迎上去,道,“我今日过来本就想来告诉你关于南朝妹子的事情,想你一定也是看到临安的榜文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害你被抓了去。好在有惊无险。”
陈菀菀摇了摇头,“无碍,”略一思量,又问,“南朝姑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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