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先要对你说声谢谢,”宋南朝缓缓道,“适才在树上若不是你拉我一把,摔疼了的一定是我。”
“小姐客气。许谦学艺不精,这才救人没救到,还把自己摔了。”
宋南朝扬了扬眉,“便是自己没有十成十自保把握的救人,才更显得可贵,不是吗?”
许谦一怔,倒是没想到她说话如此出人意表。
“所以。谢谢你。”宋南朝看着许谦的眼睛道。
许谦心思活络,一时间倒也摸不准宋南朝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便挤出笑脸,道,“小姐客气了。”
宋南朝并不接话,上下打量了一番许谦,道,“好了,我谢过你了。那一事归一事,现下便说说吧——你翻墙入府,闯入我房中,又花了一两银子来宋府挖线人买我的料,这是预备如何?”宋南朝这一开口,记者行话便说上了。
许谦弯了腰低下头,宋南朝瞧不清楚他表情,却听他不慌不忙幽幽道,“小姐既是明人,许谦也不行暗事。宋夫人几日前将小姐从钱塘江上救回之后,便有太多人对小姐感兴趣,宋夫人又将小姐护在府中,不见外客,许谦才斗胆,入府一探。”
“哦?”宋南朝心中微微一惊,她自醒来便待在宋府未曾外出,自是不知外界早已流言四起。此时听许谦一说,才想起以韩暮芬的娘家背景和宋尧弼工部侍郎的官阶,将她收做“女儿”,定然是会惹些争议的。
只是宋南朝并不愿被许谦看出自己的心思,便淡淡道,“这样说来,你翻墙入府,私闯民宅,究其根源倒还是宋夫人和我的不对了?”
“私闯民宅?”许谦蓦地一抬头,眉眼弯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小姐,民宅随便闯,不过您这儿可不是民宅,是官宅呢,所以也就许谦有胆子一探了。”
宋南朝再是一怔,心中暗思量这古时普通平民住宅真是如此没有安全感不成?
只是再看许谦一脸得意的笑,她心中顿觉厌烦,便冷冷道,“你就把官和民分得那么清吗?自隋朝开科举,寒门庶民入仕为官的也不在少数,很多官往前推个几年还不都是民,或者他家族往前推几年,是民的更多。何况宋太祖以来便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很多士大夫便是从民间科举入仕的精英知识分子。如此,官之宅如何,民之宅又如何?若你是民,这开口就分裂官民,是该说你太本份,还是太没志气?若你是官,这开口就分裂官民,是该说你太自傲,还是太忘本?”
许谦可也是读过书的,他随口一句话竟引出了这番闻所未闻的理论,他一张笑脸霎时便绷住,一向伶俐的口张了张,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宋南朝摆了摆手,她本不愿招摇,一时竟然没忍住,这说完了便觉心中突得一跳,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想为难于你。你探也探了。你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吧。”
她转过身出了假山,沿着池塘便上了木栈桥,只是刚行了几步,许谦便跟了上来。
“小姐。”
宋南朝停住脚步,“又怎么了?”
许谦略略一顿,正色道,“小姐可知这几日间临安府最大的热闹的是什么?”
宋南朝一蹙眉,“什么?”
“可不就是小姐了。小姐在府中或许不知,自小姐那日被宋夫人救回,这几日间,小姐可是临安被议论得最多的人。小姐怎么就莫名出现在钱塘江了?怎么就被宋夫人撞上了?怎么就能救得过来了?是江神有灵还是妖女施法?这接下来宋府真是预备公告天下小姐便为小姐么?当然这要放其他人家倒也是家事,不过放宋府可牵扯的就多了。”
许谦一直低着头,说到这里忽然抬眼看着宋南朝,道,“有人肯出钱买小姐的消息,许谦收人钱财,满足人心愿罢了。”
说着,许谦展了一脸无邪的笑容,“临安城有上百种营生,许谦干的便是探子。”
宋南朝静静听着,虽未插话,心中已是转过了许多的弯儿。她向来心中主意很定,并不在乎旁人的议论,知道惹了争议她回头自会和韩暮芬商量,不过此时听来,倒并非争议那么简单。
她才穿越到南宋几日,却仿佛是已经有人盯上了她,竟然还出动了探子来调查她,这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微一沉吟,宋南朝道,“请你来打听消息的人给了你多少银子?”
许谦眼珠一转,“小姐问这个做什么?”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故意这么一说,便是见宋南朝也是直爽之人,想干脆跟她挑明了看她的反应,不想这姑娘的回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的意思是……”宋南朝沉默片刻,道,“既然你能出一两银子问宋府的胡叔打听我的消息,你的雇主自然给你了更多。不过我身上没有银子,宋府的银子也不是我能支配。所以你看,你是否愿意卖个人情给我,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打听消息的,又为何要打探消息?”
许谦一笑,道,“保护雇主的身份是许谦的责任。”
“那就是不肯告诉我了,”宋南朝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又道,“那么,不知是否可以替我给你雇主传个话,就说我想见他,不必出动探子,他想问什么,亲自问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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