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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1月6日(1 / 2)

(十二)1月6日

虽说时钟迈过午夜零时已经是新一天的开始了,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们都在睡梦中,因此昨天的结束和今天的开始对于大多数的人们没有多大的意义。对于做工的人来说,他们总是把新一天早晨上班的时间算作是新一天的开始。午夜零时正是他们跟睡梦纠缠不清的时候,但是对于裕廊岛SK营地208宿舍的DD公司的工人来说,1月6日这天的开始要比平常早晨六点钟起床提前了五个多小时。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他们还有的哈欠连天的,脸上明显的挂着夜里欠觉的表情。

这笔账只有找吴成民来算了。

“老吴,老吴,快醒醒,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睡觉咋还能往地下掉?”

胡阿达跟吴成民住在一个宿舍,吴成民住在他的上铺。要说吴成民的岁数比胡阿达还要大上还几岁呢,胡阿达受过腿伤,上下床很不方便,吴成民就把下铺让给了胡阿达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像胡阿达这样有过严重腿伤的人,是不允许来到新加坡务工的。胡阿达算是好运气,被破了洞的网给漏掉了。

等到胡阿达发现吴成民的时候,吴成民已经从上铺上掉在了地上,裹在身上的被子照顾了他,以至于他掉在地上了还没有醒过来。

胡阿达本想叫醒吴成民却被他死死的抓住了手不放。

“爹,爹,爹,你别走。”

“老吴,老吴,快醒醒,我是阿达。”

“我梦见我爹了。”吴成民醒来第一句话就说。

“你爹不是死了吗?”

“你爹才死了呢?”吴成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胡阿达这样说,他反倒恼了起来。“我明明是梦见我爹了,告诉我干活的时候一定要多长点心眼儿,锅炉钢架那么的高,时刻都要小心着点,一旦从上面掉下来就再也没有好好活下去的机会了。我爹说完就要走,我伸手一把没拉住,他就从锅炉钢架上掉下去了。”

吴成民说的是梦里的事儿,可他却明明在睡梦中从上铺掉在了地上。

“不是你白天的时候跟我说的,你爹已经死去半个月了。都是你媳妇瞒着你,怕你受不了,才不敢告诉你的。”

“阿达说的没错,我爹确实是死半个月了。”吴成民从地上坐了起来,并没有直接爬上床去睡觉,坐在了胡阿达的床上,嘴里喃喃地说着,忍不住竟号啕大哭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哭起来难听死了,比猪叫还难听。

208号宿舍让吴成民折腾的都别想睡好觉了。

“**的还让人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王古力一股恼怒的口气不能不让人感到气愤。

“你把嘴给我放清楚点,再妈妈的,你信吧,我把凳子照着你的脑袋砸去。”如果发怒的是吴成民到不足让人感到奇怪,没想到平时一直笑呵呵的从没见过发一点脾气的胡阿达右手举起了三个腿的小铁凳子,凳子已经举过了头顶,只要王古力嘴里再有一句不好听的话说出来,他手里的凳子一定好好的管教他的。

王显军,邵喜海,郭昌富一看事情不好,都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件短裤跳下了床拿出了人多势众的架势。

“怎么的,想打群架?那好,我让你们都上。明天咱们都一起回国。”胡阿达的这句话算是点中了要害,新加坡可不允许外来务工人员在这里打架,打架的结果不管是谁有理谁没理都不准许再留在新加坡务工了。

“算了,算了,算了。”宿舍里其他的人可不愿看到他们打了起来,都起来解劝,“老吴的父亲死了,这事放在谁的身上能受得了,一个大男人不到万不得已哪里会轻易掉泪的。”

其他的人对于王古力也没有一点的好感,只要死的不是他的爹,别人的爹死了他才不会有一点的同情心呢。这样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体是用什么特殊的构造组成的,冷血到让人讨厌的地步。即使没有今天的事儿王古力也早就让人讨厌了,只是人人都不愿意惹是生非,更何况已经来到了国外。

208宿舍,王古力的年龄算是最小的,也是最狂妄的。如果没有其他哥三个给他撑腰,他也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一个宿舍里规定住十二个人,六张上下铺的床,王显军他们哥四个就占去了四个下铺,除了胡阿达腿脚不灵便,其他即使岁数再大的也都得爬他们的上铺。每天晚上王古力都睡得很晚,不折腾到十二点他才不甘心呢,他爱看电视剧,电脑里装了很多的电视剧,他才不管影响不影响别人的休息,总是把电脑的声音开到他正常听到为止。其实吴成民今天也只不过是刚刚过了十二点多,王古力关掉了电脑刚刚的睡去,就被他给吵醒了。

人们并没有被吴成民的吵醒感到恼火,反倒对王古力的举动产生了反感。

208宿舍的灯又关掉了,只有外面路灯依然彻夜不停地亮着,新加坡是一个四季跟夏天没什么两样地方,这里的人可吃尽了高温的苦头,因此SK营地棚顶前后留水檐的建设格外的大,留出了两条长长的走廊来,不管从哪个角度太阳都不会照到屋里面来。窗户也是用花玻璃条做的百叶窗,这天夜晚的星星其实是很亮的,只是宿舍里的人们看不到,紧张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好像对这没有一点的闲情逸致,SK营地离裕廊岛的化工厂很近,化工厂永不间断的噪音好像对他们的睡眠也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

吴成民算是没有一点睡意了,点亮了一支烟抽了起来,随着嘴里的一吸一吸红红的烟火也跟着一明一暗的。在这里人们是很容易想家的,吴成民的父亲在他出国的时候在家里死了,这些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汉子,哪里不为家人担心的,其他人也有的跟着抽起烟来了。

吴成民他爹长的是肺病,最闻不得烟味了,一闻到烟味就会呛得他不停地咳嗽。为了他爹能活得痛快点他烟已经戒了好几年了,白天听到了他爹已经死了,吴成民急得直跺脚,再也没有心情干活了,坐在了现场新加坡人开的小卖店,一下子买了两盒烟就一支接一支的抽了起来,好像他一直就没有戒掉一样。

新加坡是一个不提倡吸烟的国家,特别是在电厂公共场所更是明令禁止吸烟的。只有吃午饭的敞篷餐厅小卖店还有卖烟的。不要以为烟是平常的消费品,在这里可是蛮贵的,是国内四五倍的价格。平时连一块新币的加冰饮料都舍不得花的吴成民一下子花了二十新币买了两盒烟,从小卖店的老板的眼神里就知道他有些不正常。

如果说李春生给人好印象与他天生长得帅气有关,那么吴成民可没有一点长相上的优势。一米六多一点的个头在男人群里也只算是一个矮子。皮肤长得也不白净,脸皮上还有着少许的斑点。眼睛也是小小的,不至于小到难看的程度。接触过了一段时日,人们好像对他的长相一点也不在乎了。他除了凭着一手好技术赢得了人们的佩服,最关键的是他的为人,就连王古力那样刁钻的人,他也都能跟他好言好语的接触。

十一月银岭的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地面上飘着薄薄的一层小雪,雪还是两三天以前下的,人走车轧的地方早没了。还不到下大雪的时候,虽说这样的小雪还不至于影响到人们的出行,地面的温度已经变得很冷了。即使没有这场小雪的光顾,银岭的早晨也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是能呼吸的,走在外面从体内都呼出一团团的白雾来。银岭真正成了名副其实的银岭了。

银岭的早晨比晚上好像还要冷,夜里四五点钟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不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人们才懒得给自己的身子去找不自在。银岭最大的好处就是早已把路灯延伸到离银岭最近的街边,银岭的城市建设显然跟不上人们生活的脚步,一定数量的银岭人不得不在街边居住着,早晚上下班这段路的人流车流是最拥堵的。不过进入冬天四五点钟的早晨,是这段路面最清净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破棉袄破棉裤的矮个子小老头,总是在这个时候推着一辆破三轮车朝着银岭城市走去。他的目的地不是哪个固定的地方,是银岭城市的垃圾箱,起这么早无非是赶上第一拨来到垃圾箱里捡垃圾。他起早的时间是随着季节的变化来改变的,夏天的时候天阳出的早,他也起得早。总之都是赶在天还没亮人们最肃静的时候。

住在银岭街边的吴孝祖家的院子算是挺大的了,院里院外堆满了破烂,连一条进屋的路都给堵死了。

吴孝祖个子不高,一米六多点的个头,要说住在小几十万人口的银岭街边,生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吴孝祖的家里还有几亩的农田,就是种菜拿到银岭市里去卖,也能维持个生活。可吴孝祖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做任何买卖的人。他头脑笨,手也不灵便,除了会种点庄稼就再也不会干任何的手艺活了。捡破烂是他想到的唯一不用花任何成本的买卖。

吴孝祖捡破烂已经有些年头了,他没娶老婆的时候就在捡破烂,娶了老婆也还是在捡破烂。他捡破烂也算是有些经验了,银岭像他一样没一点能耐的人很多,捡破烂的也多,白天几乎捡不到什么值点钱的东西。那些饭店和商铺要营业到深夜的时候才打烊。只有早起才能捡到被他们清理出来的能卖上点钱的东西。

“我离家走的时候,我爹跟我说好了,他是不会死的,就是死的话也要等到我回去的时候才死。怎么,我这才出来两个月他就在家里老早的死了呢?”早上起来的时候,吴成民就像一个得了智障的孩子从嘴里说出的让人可笑的傻话一样。不过,全宿舍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他的话感到可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话虽说糙了些,道理却是通的。

吴孝祖得的是肺气肿,,好多年了,肺气肿在银岭人们都叫它痨病,没有啥好的疗效。这种病最是怕过冬天了,越到冬天的时候病情的发作也就越是厉害。吴孝祖病情发作的时候,憋得他喘不上气来,嘴唇跟脸都是紫青紫青的。

吴成民是一个孝子,他可不忍心看着他爹受罪,为了治好他爹的病,背着他爹可没少跑了医院,银岭大大小小的医院几乎都跑遍了。就这样,吴孝祖还骂他不会过日子,“明明知道是治不好的病,还没完没了的到处乱花钱,岂不是拿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白白的扔到烂水沟里去了。”

“谁说的,人家大夫都说了,再吃一个冬天的药,等到明年开春,就会好多了,就能下地干活了,你以为我治好了你的病是为了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等你病好了,能下地干活了,咱们家的地就又有人侍弄了。桂枝就能跟我一同出去打工了,两个人挣钱总是比一个人多。”

吴成民的话其实不过是糊弄他爹的,不过吴孝祖真的信了。他相信的原因,是因为他也不相信他会死的。他真的想再像几年前那样去种地捡破烂。

但他看到了吴成民大把大把的花钱给他治病,又开始舍不得了。

“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年了,我也没看到我的病好到哪里去,我还不知道你就是舍不得我死。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了,就是死也不是短命鬼了,省下来的钱,你们好好的供丫丫考上一个好大学。(丫丫是吴成民的姑娘。)

不管吴孝祖怎么说,吴成民还是到处的挣钱,到处的请大夫,到处的住院给吴孝祖治病。

吴孝祖这一辈子活得可不容易。老婆在吴成民跟他妹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吴孝祖在他老婆的坟前没有流泪,只不过动不动就会到他老婆的坟前说上一阵子话。说她给他留下的两个孩子不听话,尽管惹他生气了,他却没敢打他们一下。两个孩子长得啥样了。都穿啥样的衣服,他都给他老婆说了。

吴孝祖疼爱吴成民跟他妹妹是人尽皆知的。有了好吃的,他总是让两个孩子可劲的吃。

吴成民的个子长得矮,吴孝祖把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自己没有多大的能耐,没给孩子小时候挣到好吃的,以至于耽误长个了。

吴成民长得黑,吴孝祖不说受他的遗传,却说是他没有文化,没有给孩子打下一个好底子,以至于吴成民没能好好的念书,老早的就出去打工了,风吹日晒的把他的脸给糟蹋黑了。

话到了吴成民的嘴里可就不那么说了。

他说他娘就是矮个子,连一米五都不到,他还能长得高了?他爹的脸长得比他还黑,他还能长得白了?不念书的事儿跟他爹更扯不上一点的关系了,吴成民从小就不跟书相近,他爹拿钱把他送到了学校,他爹头脚刚走吴成民递脚就跟别的孩子跑出了学校去掏鸟蛋了。倒是把鸟雀惹得叽叽喳喳的乱叫。

“吴成民怎么回事儿?都好几天没来学校上学了。”老师找到吴孝祖的时候,吴孝祖还感到纳闷,“怎么能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呢?他天天都老早的背着书包跟别的孩子一起走了,就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当爹的可得好好的管教管教,小心以后别给你惹出大的乱子来。”老师说完走了,吴孝祖心里纳闷了起来,“吴成民天天早早的跟别的孩子一起去上学,下学的时候又一起的回来,老师咋就说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呢?”

吴孝祖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想出了一个不动声色,假装跟以前没听到老师的话一样,第二天悄蹑儿的跟在吴成民的后面,吴成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吴成民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家,别的孩子都背着书包朝着学校的方向去了,吴成民却顺着村外的杨树林钻了进去。

“你怎么不去上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吴孝祖抓住吴成民的时候,他正从树上爬了下来,灰眉土脸的。朝着吴孝祖嘿嘿的一笑,一点也不害怕,吴孝祖还从来没打过他呢,他知道这回也一样。

吴孝祖不打吴成民是有原因的,孩子已经没了娘,再挨爹的打,那样孩子还咋样活得下去。岂不连猫狗都不如了。

“这个孩子我算是没法了,要不还是你替我管教管教吧。”吴孝祖把吴成民送到了学校交给了老师。回过头刚走出了校门就又踅回来了,“老师,还是看在孩子没妈的份上,算了吧。要是他把你给气着了,你就骂我一顿撒撒气。书念得好坏其实都是天分,学习不好也就算了,在学校养个好体格,干啥不是活一辈子。”

吴成民倒是没把老师气啥样,倒是他爹把老师气的哭笑不得。老师再也不管吴成民了,吴成民索性玩的更欢了。

“连我家的狗都不喜欢你这个捡破烂的进门来。”范厚坤听到自己家的狗叫,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吴孝祖,摇头晃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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