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不错。但我只会拿走我的一千五百两。”
他道:“我还是不明白。”
那人道:“一千两是你的酒钱,五百两算是你还我的命。”
他道:“还剩五百两呢?”
那人道:“是留给你买棺材的钱。”
他道:“你的确很公道。”
那人道:“别人也都这样说我。”
他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人道:“我在等你露出破绽的机会。”
他忽然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喝着酒,吃着炒花生。
那人依旧站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有风吹过,檐前的铁马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声音清越悠扬,在这荒凉清冷的环境中听来,诡异至极。
铁马停下的时候,一条野狗出现在酒楼的门前,是那条断了腿的狗。这条野狗拎着右前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卧在了他的脚边。
他正在斟酒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停顿了一下。
突然,酒楼的屋顶裂开,那扇插在碎瓦间的木门夹着劲风从他的头顶落了下来。
同时,他看见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人弯下了腰,那条歪靠在墙角的牌匾正飞过那人的腰上,袭向他的前胸。
卧在地上的野狗也突然支起断了的右前腿,呲着白森森的獠牙,扑向他的双腿。
他依旧坐在长凳上,右手端着酒碗。但是左手已按在桌子上,右脚也已勾住另一条长凳。突然,这张桌子翻滚着向上飞去,撞在下落的木门上,同时他的右脚已将勾住的长凳踢了出去,和飞来的木匾撞在一起,只听“卡啦”一声,木屑四下飞散,尘埃漫漫。右脚踢出的瞬间,他的左脚已迎上那条狗的白牙。狗惨叫一声飞出窗外,再也不曾爬起来。
然后在他头顶和胸前的两团木屑尘埃之中,射出三件兵刃,分三个方向,破空而来。
他双脚点地,坐在长凳上向后滑去,头顶的兵刃“哧”的钉在地上,是一把长刀,刀柄兀自颤动不止。而后左手在长凳上一拍,身子向上激射出去,胸前一条狼牙锤“噗”的没入身后的墙壁里。半空中,他的双脚已将一柄软剑夹住,掷向屋顶。屋顶有人应声惨叫,滚落下地。
他端着酒悠然飘落,身如薄纸,脚下不曾溅起一星尘埃。
他盯着眼前的人道:“躲在墙外的人已经跑了。”
那人“嗯”了一声。
他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那人道:“因为我必须杀你。”
他道:“可是你杀不了我。”
那人道:“我还没有出手。”话犹未尽,长剑已出。光影散乱跳动间,葱茏剑气郁郁而生。一剑刺出,剑尖不住颤动,犹如蛇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他吃了一惊,手中酒碗忽然跌落,酒水撒了一地,溅湿了青色下裳,失声道:“柳叶剑!”
那人却不搭话,手中剑如狂风骤雨席卷而至。他闪避连连,双掌却在剑影里穿梭自如。只见那人一剑刺来,他急挥右掌相格,掌缘微斜,将长剑吸在掌心,顺势带向自己,左掌蓄力击向那人。忽然,那人身子拔地而起,一脚踢他面门,一脚接他左掌。他右掌吐劲,将吸附的长剑倏地崩出。那人身在半空,一时失去凭借,也被这股劲道弹出。他本以为那人必定会被弹出窗外,谁知那人的身子才被弹出尺许,便如柳枝丛中被大风刮倒的燕子一般,硬生生在半空中向上翻转过来,一柄柳叶长剑,如箭矢一般,疾刺而来。
他又是一惊,“回风舞柳剑!”
那人道:“不错”。一人一剑已到了他的眼前。
他右足点地,急向左侧闪避,已是不及,“哧”的一声,右胁已被刺中,鲜血汩汩流出。他往后急退几步,“你是谁?”
那人道:“你可还记得苏州?”
他道:“苏州王远承!”
那人道:“我是他的女儿。”
那人惊道:“王惜如!”
惜如道:“你想不到我会来杀你?”
他凄然道:“我只是想不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惜如冷笑道:“我也想不到你竟会投靠玄圃台!”
他惨笑道:“连我自己也想不到。”
惜如道:“我更想不到你会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她本就该死。”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的不带一丝情感,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惜如道:“那我爹娘呢,也该死吗?”
他道:“即使我不做这件事,也会有别人去做,苏州王氏一门已没有机会生还。”
惜如道:“你不该救我的,你本该知道我若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来取你的命。你已不是我所认识的南宫括!”
南宫括忽然问道:“铸剑山庄的那一半断剑在你手里?”
惜如微微一惊,却没有答话。
南宫括自言自语地道:“想不到他竟然会把铸剑山庄的秘密交给你。”
窗外的铁马又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
南宫括走到一条长凳前,慢慢坐了下来,“你该走了!”
惜如知道南宫括绝不会一个人跑到这座破败的镇子上喝酒,他是在等人!而南宫括所等待的人也绝非她能对付得了的。她只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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