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色不禁挑眉,他是何时知道她胡诌的姓氏,而秦晟裼只是低笑几声,“如此,小酥也不便在车内久留,出去让晏睿给你好好安排罢。”
清风迟疑片刻,抬眸望了秦无色一眼,才轻声开口,“好。”
秦无色到此刻心中仍疑惑颇多,唐小酥为她解毒似乎没有任何敌意,却清楚她眼下的苏冶瞳身份,甚至为了清风甘愿净身!
“在想什么?”秦晟裼见她怔神,又为她捋了捋略微凌乱的发,“再不过两日我们就要到皇城了......”
“这两日我恐怕不能陪你,你......”他顿了一下,在进宫之前,他必须与仲之松见一面,否则无法护她万无一失的周全,这种晤面带上她终是不方便,却又道,“还是跟我一起去罢。”
“不......不用了。”她察觉他有事在身,如今离皇城不远大概也能猜出他是为何在这个时候要单独离开一阵,她没兴趣跟,且她还有很多事想问唐小酥。
“留你一人我也不安心......”
“我想跟小酥叙叙旧,还有......小酥会武的你忘了?她冲他一眨眼,笑问,“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秦晟裼愣了一下,那个小酥真在他神志恍惚的时候出现过么,他沉默的凝着她笑意涟漪的模样,沉吟出声,“你真的不会离开?”
“自然不会,你不是说了要娶我么?”她剜他一眼,她其实还真打算先回大雉,不过眼下也是真的暂时不会跑了,之后的事,找合适时机再慢慢跟他说罢。
“好,我信你......”他细长的美眸深深凝着她带笑的凤眸,或许是他多心了,小酥只不过是那几年里的一个人而已......
因马不蹄停的赶路,马车队已绕过丽水镇停在临近皇城仅几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只等秦晟裼议事归来后直入皇城。
此刻的雨水不再夹杂冰渣,却仍下个不停,林中一片雨雾弥漫,秦无色撩开窗帘往外望去,因天气恶劣秦安阳等人都未离开马车,而皆披蓑衣斗笠的秦军们在林中已搭起了营帐,静等那人归来。
远远的,一把雪白的丝绢伞宛如梨花在雨中绽放,伞下那人一身绀蓝粗布长衫,在雨中滴水不沾身,甚至月白无纹的靴面亦没染上半点泥泞,缓缓往更深的树林中走去。
秦无色凤眸悄然眯起,眸底浮起一丝狐疑,旋即起身,又吃痛地跌坐回烟云塌上,浑身依旧很疼,尤其是那个位置,甚是尴尬。
这种类似痛楚曾经历过,难不成她太沉迷昨夜的梦,以至将幻想都具体化了不成,若是真那么沉迷,昨夜唐小酥又一直在马车中,她该不会闹了什么羞人的笑话?
缓和了片刻,她才再度起身撩开车帘,瞥了一眼不远处营帐中谈天说笑的秦军,身形一掠如翩风往树林中而去。
被雨水浸了几日的地面泥泞不堪,她才稍微恢复内力,加之轻功本也不算好,才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的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不远便见一把雪白丝绢伞孤零零的绽放在地上,不能肯定唐小酥的武功到底在什么境界她不敢再贸然靠近,屏住气息往远处凝望。
那人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正背对着她,雨丝将他绀蓝布衣淋得近乎湿透,缓缓的褪至腰间,露出皙白如玉的背,那腰肢如柳比女子还来得纤细,细看却又不乏属于男子的精壮,竟让她不禁顿了呼吸,但惹人注意的却是那背上触目惊心的道道血棱。
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正试图着给背部上药,那血棱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抓伤,那个位置......且是新伤,这车队中的女子,秦安阳显然不可能,兴许是哪个婢女。
她几步上前,唇角缓缓的勾起,“啧,小酥公子好兴致呢。”
清风闻言一惊,慌将衣衫挵上,才扭过头觑了她一眼,她的神情似嗤似嘲,那张脸依旧美得让人失魂落魄,却是一身重重月白纱裙,长发未绾,风撩起发丝时,能瞥到耳垂一对白玉兰耳坠。
这是昨夜之后,他第一次将她女装模样看得如此仔细,而她的唇有些泛白,眼神也似乎很疲惫,他敛下睫,才沉默着起身将地上的丝绢伞执了起来步向她,绢伞倾向她,“怎么不撑伞就出来?”
秦无色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本是想跟来看看他有什么猫腻,却不想看到那种场景,斜睨了他一眼,“难怪宫中都是些个阉人,如你这种祸害宫女的也就罢了,就怕淫乱宫闱。”
他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背上的伤痕并不算重伤,他完全可以让其愈合,却不舍,只是他并非不怕痛的钢铁之躯,且她的力气从来不小,不上药又刺痛难忍。
“王爷找我有何事?”他动作细微地几乎将伞都倾到她头顶,任雨水浸透他整个后背。
秦无色皱了皱眉,他倒是很能自动忽略别人的话,一转身,“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对清风......不过眼下看来也是我多想了。”
“还有,不要再唤我王爷。”她走了几步又突地折身,绣鞋却卡在了泥泞中身形一个不稳往后仰。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再转身,他已伸出一手将她拦腰截住,她一愣,眼前就是他那张苍白平淡的面容,毫无一丝表情的木讷冷清,一双清眸却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怦然心动,而他一手执伞,一手搂她在烟雨中的这个姿势似乎有点儿......
她忙将他推开,站稳后,他缄默着又将伞举了过来。
她瞅了他一眼,他脸色依旧平静,染了一层雨水的容颜如笼在烟雨迷离的雾气中,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睫毛长得有些过分,被雨淋得湿润温和,又浓又密。
她居然在方才那一瞬心跳得有些莫名狂乱,这个人相貌平平,但一对美眸,一身清华也竟生出颠倒众生的气质来,难怪才来就能勾搭上女子。
“你不撑伞?”她瞟了一眼头上的伞。
“不必了,已经淋湿了。”他语气也是清淡,一如他苍白的容颜。
秦无色低头瞅了自个儿一眼,她不也早就淋得浑身湿透了,再回眸看他,雨珠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滑落到下巴处凝聚,她才发觉或许是因平凡的相貌而忽视了,其实他下巴的线条也很好看,尖尖的,像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这么看,他的发也乌黑亮泽得如同一匹上乘的丝绸,发梢缀着水珠的模样,看着都倾国倾城......
为心中陡然冒出的这个词汇秦无色眉心一蹙,瞥了他一眼,这容貌就算堪堪可称清秀,也无论如何不能配上倾国倾城,他神情如此木讷呆滞.......她眯了眯眸子,伸出一只手探向他的耳后,眉心又舒展开。
没有人皮面具,这张脸是真的。
“王......苏姑娘,你以为我是假冒?”她触碰他耳后的指尖温度让他微微一颤,却也懂了她的试探。
闻言,她倏地收回手,却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紧紧绞住般,“真是可惜了这双眼睛.....”
她深紫的眸光霎时盈出波诡云谲的光泽,如紫海之水潮汐潮落,他眸光微沉,就听她缓缓出声问,“你究竟何人,什么目的?”
听来的答案却是如他昨夜所说别无二致,她敛下眸光,清风当真......中了什么毒?
“苏姑娘。”他唤了她一声,她一抬眸就对上他绝美如墨色晕染的双眸,他说,“你的眼睛会累么?”
她挑眉,却瞥见他墨色的瞳孔中她的身影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魅蓝光点闪烁,逐渐成蝶......
但凡相类的物事总有抵消,而一旦有了高下就是反噬,迷惑人心的那一种,人们常称为——妖术。
他,可能将好是人们常说的那一种妖精,与洪荒之初共生的古老生灵,六道之外,生性平和严格算来不该是妖,即使所谓九尾狐的狐媚之术,于他来说那终不过只是妖道。
他正想她得心神恍惚,她却这么来了,一手将她带入怀中,“是你自己要跟来的,今日......不会如交尾之痛了......”
绢伞自手中飞出,化成魅蓝之光碎成流沙四散飘零,随着细雨翩翩滑落时却摇曳成蝶,密不透风如结界一般将雨水隔绝在外。
“你看上去很累,我帮你好么......”他低沉柔和的嗓音恍如天外传来,手已探上自己腰间一挑,玉带滑落而下,绸裤上竟绣着一朵木槿昙花......
他睨了那绣样一眼,脸微红,似自语,既宠溺又责怪般,“你看看你都送我些什么东西。”
那张脸已是倾城之姿,皙白的肤色却染这着潮红之色,凝她一眼,“宝贝,来......吃下去......对你好的......”
他终是喘息几声,才抬手,指尖拭过她嘴角溢出的带入她口中,指尖探入她嘴里时的感受又让他心跳一滞,蓦然将她搂入怀中,他的东西对她身体......很好,但却被她吃出了贪念......
秦无色眸光沉淀时,正躺在那块巨石之上,眼前就是一把雪白绢伞,顺着握住它的苍白手指望过去,那张脸依旧神情一层不变的守在她身侧,见她清醒,他才低声开口,“苏姑娘似乎真的很累。”
她呆愣片刻,她真累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眼神却是疑惑地剜着他,依稀记得摄魂眸下他说的与昨夜无异,稍微一动便察觉浑身竟然无比轻松,不仅是内力已游刃自如,那种不知是不是臆想过剩的痛楚也消失不见,她一抿唇,又愣了一下,嘴里却有一股淡淡的甜味,砸吧几下嘴,细细回味又有些熟悉,有点儿像蜜糖?
“你给我吃了什么?”她警惕地睨着他,不知为何明明他应该没有撒谎她却仍有疑心。
他一怔,侧过脸不看她了,声音很清冷,“补药。”
“我还以为唐门只有毒药......”她坐起身,这会儿动作利落倒是真像他说的给了什么好药吃,想着秦晟裼还天天想给她熏软筋散,一转脸瞥着他侧脸,“什么药不如送两瓶给我傍身。”
他肩头似颤了一下,没有回应,她嘁了一声,料到他也是舍不得,却拨开他执伞的手,“不用总给我撑着,即使你不讨好我,我也会帮......清风。”
“苏姑娘还是上马车罢,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他依旧执拗地将伞又打在她头顶。
他喜欢自虐,秦无色索性也懒得劝了,舔了下嘴唇,唇上都很甜,“什么做的,还挺好吃的。”
“......秘......秘方。”看她无比回味的模样,让他忆起她吃东西的模样美得让人心乱如麻,又听她冷哼了几声以示鄙夷,才起身准备往马车中走。
察觉他亦跟着上了马车,她想起什么,回眸哂笑,“不必跟着我了,你爱做什么就尽情做什么去,指不准一进了宫,你就真被——”
她刻意不说下去,视线一瞄他小腹下,暗示性地抬了抬下巴,他浑身陡然一绷,虽不再跟进车厢却伫在帘外。
恰好晌午时分,婢女送来午膳就见马车外一身布衣的颀长男子在风雨中似乎都快站成了雕塑般,据说他是要跟去宫中当宦官的人,刚想绕开他走过,他却出声道:“拿给我就好。”
以为他真的冻成冰雕了,这么突然的开口,婢女不禁惊的浑身一抖,斜了他一眼,这么一看,倒是很清秀的一个男人,说不出哪里好看,但整个看着就是赏心悦目似的,“小哥哥,这是给苏姑娘送去的,你若是饿了,我待会再给你带些吃的来可好?”
“我给她送去就好。”清风伸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那婢女吸了口气,呢喃道,“好香哦......”
他眸光一凌,旋即将手挵在袖下,却依旧拿过食盒,婢女竟一时忘了阻止,直到他已转身步入车厢中她才回过神来。
要说宫中也不乏相貌清隽白净的小太监,这人也算不上出众的相貌,却就是举手投足透着那么一身绝代风华让人不禁为之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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