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秦历283年9月,天下纷乱。
平南王起兵入内疆谋反,以淮河为界建立起诸雉国,随之大秦十皇子与云苍六公主联姻,两国军力联合对抗平南三军,不敌退到漠山以西,诸雉国占领大秦疆土三分有二。
秦历285年,秦帝衰竭染病,九皇子自此已失踪一年有余,实权落入宠冠六宫的毓妃手中,十皇子秦晟锦形如傀儡帝王。
同年,大秦国师弃秦倒戈常年蛰伏平静的北御琅国,带领一支军队参与战事,军队名曰:巫真。
据闻这只军队中有不少为玄飏召唤来的魑魅精怪,诡异离奇,结阵布法所向披靡,诸雉军队节节败退。
半年之后,雉帝秦宣建立军队——斩诡,以让人匪夷所思之强势击退巫真军队退守云苍边境!
据传,斩诡军队之首为一名身形九尺男子,红发姝艳,脸覆鬼金面具令人胆寒;
据传,他可召唤蝙蝠,手中长剑名朱厌,可化银光兽纹戚斧,乃上古战神刑天后人;
据传,斩诡军队中皆为倾国倾城的美貌男子,独独首领永远戴着一张骇人的鎏金流纹面具。
有流言说,那张面具之下藏着一张狰狞恐怖的妖怪相貌,或与传说中战神刑天曾逆天与天帝战被绞头颅有关。
亦有人说,那面具下是一张俊美无双的天神容颜,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诛仙灰飞烟灭!
据闻他出现那日,玄飏惊恐万分,当即带领军队退守五百里外,据闻他与雉帝秦宣有不足外人道的契约结盟,誓助秦宣得天下!
三年间,一切传言不可深究,但天下处于震荡之势,妖异横生,玄飏所召之精怪四处可见,令百姓时时恐慌自危,家家皆贴驱鬼符在门前辟邪,甚至挂上了以讹传讹的刑天后人画像震慑诸妖鬼……
丹禺地域狭隘,却四季如春风景独好,连绵花树成海,丹禺百姓几乎全数虔诚立于其中,面朝祭祀台,台上置一张莲花玉辇,轻纱垂落,将之中人掩住,只隐约瞥得模糊的身形。
莲花辇两旁,一旁站着一名清秀白衣侍女,一旁伫一个约莫两岁的稚童,一身月白云纹小衣褂,脚蹬兽纹鹿皮靴,脖缀珠宝璎珞。
他一头短短微卷的雪发,淡眉雪睫,衬得肌肤如冰雪般晶莹剔透,瑶鼻红唇,下巴小巧,一双凤眸微微上挑,瞳眸却漆黑如夜,如上乘的墨玉流光灵动至极,迎风颤动的长睫娇憨漂亮,不时偷偷瞄一眼纱帐中人。
一名身着玄色长袍之人,宽大的帽檐几乎将半张脸掩住,身形有老者的佝偻,手执神木杖,指天一举。
“大人万福!”众人沉声跪拜。
轻纱中人,一身月白的繁复纱衣,乌黑的长发高梳云髻,凤眸如夜,面容似琢,眉心描火红凤羽,端是倾绝美艳,遥远而不可及。
她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纱帐外,颇为不耐般虚抬了抬手,那动作他人看不清,玄袍之人却看清了,一扬手,声如洪钟激荡,“避退。”
众人这才熙熙攘攘的离开此地,莲花辇中人,三年前突出现在浣沙溪中,丹禺传说自古得上神庇佑以避外乱世,千百年来自给自足从未见过外人,这样的闯入者难知是福是祸。
但她手中却有一枚镌刻着红色婆罗兰的银戒,在丹禺古书中有描画那种花纹,五瓣为幽蓝婆罗,六瓣为红色婆罗兰,红婆罗只长在上界云弥,据闻食之可免轮回之苦,极其珍贵。
是以被丹禺人奉为神使以礼相待,其实人们对此并不深以为然,只是他们举足轻重的女祭司婓姑却认定她是神的使者,每隔三月接受众人跪拜一次。
一身玄袍的婓姑将帽檐拉下,露出满头白发和一张布满皱纹却似慈蔼的脸,依旧矍铄的双眸回望一眼莲花辇,小东西早就按耐不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撩开纱帐,甜声软糯,“娘亲……”
秦无色凤眸微转看着费力往玉辇上攀爬的小东西,他的相貌,除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几乎同御雪生的一模一样,看他几次滑下去又努力往上爬的笨拙模样,她弯唇宠溺一笑,“七七,你腿太短……”
闻言,七七抬眸横了她一眼,撅着嘴巴索性往地上一坐,“婓婆婆说,七七长得可快了,比其他小孩儿都长得快!”
秦无色凝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连神态,都与御雪那般相似,一时神思飘远,不察间来丹禺已三年有余,却没有办法离开此处,像是有什么结界覆在这一片并不宽辽的土地,那夜她坠崖而下,也不知是因何种机缘落在此处。
这么久了,外面如何,他们如何,她一概不知,即使身为丹禺智者的婓姑亦没有出这屏障之法。
她还依稀记得那一日,秦宣说让几个男人在中元节一起用膳,如今,已分别快第四个中元节了。
看她似乎想什么入神,七七乌黑漂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两只小手纠结得绞在一起,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问,“娘亲,他们说,舅舅其实就是七七的爹爹,是真的么?”
秦无色一怔,皱眉剜了他一记眼刀,“谁胡说八道!”
“那七七的爹爹呢?七七没有爹爹么……”小家伙忽闪的卷翘长睫像是染了一层雾气般让人心疼,别人都有爹爹,他却只有一个神志不清的舅舅……
秦无色下意识不想回应他,说有,那么他必然缠着问个不停,说没有,他又会失落不已让人心里难受。
“七七,要跟婆婆去花谷里玩儿么?”婓姑杵着神木拐杖缓慢步来,垂眸怜爱的望着那张绝色的小脸。
七七登时来了精神,上一次他缠着婓姑去花谷捕蝶她总不肯呢,赶紧起身过去抓住她的神木杖,忙不迭点头道:“要的!”
秦无色对她微微颔首以示感激,每每七七问爹爹,她都不知如何作答才能安生,最让她头疼的是,他不知听了谁的谣言,总认为秦晟裼是他的爹爹。
眼见一老一小离开,她亦步下莲花辇,身侧白衣侍女见状赶紧过来虚扶着她的手肘,她勾起蓉女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低低玩味一笑,“蓉女,你伺候惯了婓姑,也将我当成近百的老人家么?”
“大人,蓉女不是这个意思。”蓉女心中一惊,扶着她的手也不知放还是不放好,惶恐的解释道,“大人是神使,是丹禺的福泽,蓉女只是尽本分伺候。”
小姑娘,一吓就满脸通红,逗弄蓉女都成了她的乐趣之一了,只因丹禺实在乏味,她随意的弹了弹衣裙,这女装穿了三年也似习惯了,笑言自语,“什么神使,若不是婓姑执意认为,丹禺百姓谁肯服我?”
她也不待见什么神使大人的称谓呢,可接受了,似乎才能在丹禺安然的过这几年,丹禺百姓不多,几乎人人都是眼熟的,她一个生人极其突兀,若非狂爷那枚银戒,她多半会被当作不善的入侵者。
蓉女低垂着睫,两人极近这话是听清楚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道,“大人还是准备去那儿么?”
“嗯。”秦无色轻应了一声,又锁眉微微的轻喟一口气。
馥郁的芳香流动,一间修葺在花海中的木质精美阁楼,屋身全漆成白色,蓉女小心翼翼的推开栅栏,为秦无色引路。
通向阁楼的小径以鹅卵石铺就,淡薄的鞋底踩在上面颇有几分硌人之感,她走了几步便顿住,悄然的立在院中,蓉女亦不敢出声打扰。
不远便见那人一身白似梨花的华美衣袍,半跪在院中低矮的石桌旁,他漆黑似墨的长发捶至地面,与衣袍长长的绣银纹拖尾黑白交错,那样如水发,很长,长到像是蓄了无数年岁那般,似一朵墨莲美丽的绽放。
他一抬眼,眉眼落画,狭长的美眸底,似墨蓝的宝石隐隐流光,周遭姹紫嫣红的百花亦夺不走他眼底璀璨迷离的芳华,然而下一刻,他又似惊慌的忙垂下浓长的睫,骨节分明的长指摆弄桌上一颗颗斗大的明珠,一颗,两颗……小心翼翼的包进一张绸缎中裹好。
他依旧如此,秦无色眉心微微皱起,三年前那一夜,她被召唤来的蝙蝠稍减重力却无法托起时,秦晟裼竟然会跟着跳下来,她全然不知他是何时跟踪了自己,但一切也都不那么重要,犹记得在快要落地那一刻,他突地转身到她身下,笑得却似阴鸷鬼魅……
他后脑勺撞了溪底礁石,那时她以为他连命都保不住了,婓姑为他医治了足足半年,他才醒来,只是醒来后,就有些……神志不清。
“你在弄什么,我看看?”秦无色步了过去,亦半蹲下来望着他细长洵美的眼睛,口吻,像是对一个年幼的孩子。
秦晟裼慌忙将包好的明珠藏到身后,一双美眸戒备的瞟了她一眼又赶紧别开,“送给色儿的东西,你不许抢。”
“哦?”秦无色挑起眉,好脾气的以手肘抵在石桌上支起下巴,“你藏了多少东西送她?”
她记得上一次,看他抱着个锦盒偷偷摸摸的埋在了院里的梨花树下,他那种表情,或许算得上极其可爱,却更多是让人难受……
“我……”他一咬住唇,斜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话落,他起身抱着包好的明珠往阁楼里跑,她亦起身跟着追过去,一旁的蓉女知情识趣的守在院里,两人必然是有些什么的,不然不会有那些传言说,七七是两人的孩子,只是又摸不清头绪为何大人又要以兄妹相称,莫不是自秦晟裼摔坏脑袋后便嫌弃了?
可说嫌弃又不对,大人一得闲便会来此处看他,像是颇情深。
“别跑了!”秦无色皱眉轻喝一声,那人还真的被这一句重话惊得不再往前。
“我不拿她的东西。”她妥着声线安抚,秦晟裼才缓缓转首打量着她,像是确定她有没有说谎。
只是视线一触及她那双凤眸,他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像是有一种莫名剧烈的痛苦从心口那传来,又像是揣了只兔子在肚子里似的,砰砰砰的跳得难以承受的快,一会儿又堵着喉咙呼吸不上来。
是以,他一直不敢多看她的眼睛,长指缓缓婆娑着手中的绸布包,像是对待一件宝贝得不得了的物事。
“没人来帮你绾发么?”秦无色眸光落在他手中的动作上,一转眼,又看着他已捶地有余的长发,三年多来他依旧有意识穿得华美至极,青丝亦如初的柔顺泽美,面容依然精致如刻,唯一变的,就是他的发,已几乎能与他外袍长长的拖尾相辅相成的长度。
很是漂亮的不像样子,却也像是提醒着她,流年在转……
------题外话------
感谢亲亲:daisy薰1的鲜花*1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