辎重部队自然在后面。前面最先进入山谷的,则是重装步兵。骑兵部队,配置在全军中间。由于为了防止铁血军队的伏击,走在前面的步兵以及将领身上,都无一例外的穿着由内到外的三层铠甲。贴肉的是一层薄薄的软甲;其次是一层细密绵甲,这是保暖用的,同时也起到缓冲的作用。就算敌人的箭矢非常凶猛,也不可能一下就将这一层射穿。更何况,在最外面,还有厚厚的一层青铜铠甲,呈鱼网状,每个网孔都非常小,箭矢射中之后将会立时嵌在上面而无法透入。
当然,再怎么坚实的防护,都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受到损害。否则的话,也不用在一次战争中投入如此之多的兵力了。
这些重装步兵,除了少数几名人类指挥官之外,都由矮人组成。只不过,流雨林并没有发现任何一名精灵将士,这显然与事先得到的情报有些不符。或许精灵们还在后面吧,望着下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帝国军队,流雨林如此想到。
又过了一阵,一名传令兵过来喊道:“将军,快看那边!”顺着士兵的手指,流雨林看了过去,此刻的出口方向,蓦然冒出了滚滚狼烟。紧接着,又是两道浓烟分从温喜菲与谢坚石部队的方向升了起来。
“好样的,兄弟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得到信号的流雨林早已憋不住,大吼道。陷天口战役,终于开始了。
流雨林的部队没有炮弩排弩之类的强力武器,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山崖两边扔下巨石泥沙以填塞道路。此刻,在陷天口出口处,石猛的五千步兵正与敌军展开激战。
先前,由于谢坚石部队多出来三十具炮弩无法搬运到山顶,而留在了山谷外面。石猛自然不会浪费丝毫的武器资源,尤其是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于是,他分出四千兵力,由他们将这些炮弩藏匿在出口之外的乱石之间。当走在最前面的千余矮人士兵如释重负的从那冰凉漆黑的山道间走出来,再次裸露在太阳的笼罩下。那暖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既有一种安定感,也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只不过,正在庆幸这一路上居然没有受到任何袭击的帝国军们的这些愉快之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石猛左手猛然一招,大吼道:“放箭!”
霎时间,隐藏在出口左边的十五具炮弩蓦然探出头来,随着兵士将早已绞紧的轮盘顿时放松开来,自那些粗如大桶的洞洞炮口中万箭齐发,**一般朝着帝国的矮人士兵身上倾泻而去。
大概,这个世界上由大陆上的普通生灵制造出来的武器中,没有哪一件在使用中产生的声音会如炮弩一般更像山崩地裂的感觉,也没有哪一种可以令使用者与承受者一般都感受到那种汹涌澎湃的山呼海啸。至于火焰龙枪与寒冰蛇箭,这些神造的武器,它们单独使用的威力显然都远远超过了炮弩,不过,它们既在攻击面上相对狭窄,且那瞬间的气势实在也无法与炮弩相比。至于魔法炮又或者突火枪,这两种当年由创始大神之化身凌玄发发明的世间武器,由于其用法比较复杂而并不适合多数人快速掌握使用,且要使用那两种武器也与用者自身的魔武实力有着明显关联,想要它们也产生出这般充满爆裂感与冲刷感的效果,恐怕也不太容易。
却说那些还没有完全适应阳光的帝国士兵们,就在这种种可以令任何人产生恐惧心理的壮阔感觉中,早已被无数疯狂落下的箭雨射成了一个个马蜂窝。至于他们身体表面包裹的厚厚铜甲,此刻除了累赘,再也看不出其它效果。这当然不是说帝国的铠甲工艺太差,只不过,那些在白晃晃的光线中闪烁着夺目铁色寒芒的箭矢,经过炮弩的多重加速之后,其穿透力早已远远超出人们的想像,即使一箭不能立时穿透那三层的铠甲,但两箭三箭四箭呢?它们都有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角度。在急速刺破空气的飞行过程中,它们的速度与力道以及方向,在两里之内都不会有丝毫衰减,即使天地间正刮着狂风下着大雪,更何况今日的天气,实在是老天相助,居然没有丝毫的风也没有丝毫的雪片。此刻山口前平地刮起的飚风并非自然的流动,而是由炮弩发射后无数利箭穿过空气时翻搅出来的。
在炮弩制造出来的烈风中,帝国士兵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纷纷倒下。他们身批的厚重铠甲,也在乱箭形成的劲风吹拂下纷纷崩裂、飞散。更有些走在后面的士兵,只蓦然看见前面的一列人像一条硬邦邦的木棍般齐刷刷的倒下来,然后,他自己也在这瞬息之间只觉胸前有一种通透的凉意,一道轻微的风穿过他的前胸再从后背飞速的掠过,接着,他的意识也跟着消失,他的身体则加入到那条长长的“人棍”行列中。事后检视战场,铁血人发现竟然有同一枝箭射穿七十八人的情景!
当第一轮炮弩射过之后,这批刚见到阳光不久的帝国士兵中就有一半再次返回到了那永恒的黑暗帝国,再也没有看到阳光的机会了。趁着第一轮炮弩射过之后的间隙,负责前锋指挥的帝国副将林琮一边命令一名士兵立即向主将布鲁克斯禀报情况,一边组织部下继续往前冲,务求冲过出口处这段乱石路面。可是,这一轮仓促的冲锋由于未经充分准备,也没有考虑到铁血人还有一轮待发的炮弩,刚刚有一千多人走出去,就在铁血人的大喊声中,被来自右面的炮弩射了回来。山口外面,只白白丢下了千余尸体。如此一来,帝国军都只得龟缩在山口里面,恐惧的看着外面。此刻,林琮当然想像得到,铁血人肯定不会仅仅埋伏在出口这里,说不定在陷天口中段也同样有人伏击。对于帝国大军来说,唯一的出路只在前面。眼看有些走在前面的士兵仓皇后退,林琮拔出腰刀,厉吼道:“不许退!不许退!前进,前进!”几名逃得最快的矮人被林琮当场砍死之后,队伍才稍微稳定了下来,不过多数却都停在出口附近,不敢再往外面走。
“第一队,你们握着双层盾牌,走在左边;第二队,你们,你们拿着双层盾牌,走在右边;第三队四队,你们双手持斧,跟我走在中间。现在,我们被堵在这黝黑的山道里,除了前进,再无退路!各位听清楚了吗?”
听着林琮那清晰的命令,其中流露出的信心,以及若不死战向前就只有死路一条的绝望,众矮人士兵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按照他的吩咐朝外走。此时,尽管石猛及时指挥手下再次填充了炮弩,不过,却没有充分的时间将炮弩一一调整到最佳状态,其再次发射的穿透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新的一轮炮弩发射了,那种雨点一般密集的利箭一阵阵的射在矮人士兵手持的双层刚玉盾牌上,不断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炮弩那强猛的力道也同样震得走在最外层的士兵手臂阵阵的酸麻。矮人,应该说是所有大陆种族中膂力最强的,尽管他们平均身高不过三尺,他们通常拿在手中的盾牌斧头却都超过百斤。这些即使人类中的大力武士拿起来都有些吃力的武器,拿在他们手中却挥洒自如。可是现在,在炮弩那似乎无休无止的狂暴射击之下,仍然有好些矮人士兵觉得握不住手中的盾牌了。在虎口震裂,上臂发麻,甚至还有些隐隐脑震荡的瞬间,已有好些利箭掠过外层士兵的身体,射入了正急行的部队中间。那些走在中间的帝国士兵,全靠两旁的战友做肉盾,自身并没有再拿盾牌,双手都握着战斧。当“肉盾”上骤然出现缺口之后,他们都来不及躲闪,纷纷倒下。林琮心知此种情况坚持不了多久,连忙催促部下快往前跑。如此一来,尽管两旁箭如雨下,却还是有数千帝国士兵冲了出来。看看帝国军就要冲出这片乱石区域,石猛大喝一声,带着手下两千士兵拦在阵前。
“兄弟们,不要放过了敌人!”石猛吆喝着,当头一棒照着冲在前面的林琮抡了下去。林琮也不示弱,双手横提双刃大斧,向上用力一架,只听当的一声,火星迸裂之间,两人各各退出半步。石猛显然没想到对方一名副将居然也有如此膂力,满以为凭自己雷霆一击,这下就算不能打得对方脑袋开花,也要砸得对方口吐鲜血。在他再次忍不住退后一步,只觉胸前一阵郁闷,气血翻涌之时,对面的林琮也是大吃一惊。须知这林琮从军二十余年,曾经在重光大帝麾下参加过击破太阳帝国的战役,此后在帝国西部的海港一带担任过多年的剿捕海盗工作,硬是凭着一身功夫从一名小兵做到如今的副将职位。不要说临敌经验的丰富,就是其个人实力,也绝对不比那些正途出身的武士稍差。可是他这全力一挡之下,对方居然只是退后两步,一脸浑若无事的样子,而自己却显然不能掩饰住脸上一片紫胀的血色,这又如何不令他心惊?
且说此二人在这第一次交锋之后,顿时都收起骄矜之气,均将对手作为自己平生劲敌来应付。两人战斧与狼牙棒在空中不断的碰撞,每次碰撞都会有几点火光闪过,幸好这已经是山谷外面,否则,仅仅是这样几粒小小的火星,就要受到天谴了。不过,正在全力凝神对付自己的敌人的这两人,其实也不会顾虑到这个问题,这当然不是由于他们已经忘了这条禁令,而是由于此刻势均力敌的生死搏杀,已经使两人都无暇他顾。同时,双方的士兵一见主将交起手来,也不待招呼,都各自挥舞兵刃,齐声呐喊着,朝着敌人砍杀过去。混战开始了。
此时,山前的变故已经影响到了那些还在黑暗中摸索的帝国将士。尽管最初还不明白为何前军会突然停下来,不过紧接着骤然来自头顶上那条缝隙一般的天空之上的飞蝗乱石,也使得这些困在山腹中的将士明白了情势的严峻。很快,来自前方林琮副将的报告,也迅速的传到了主帅布鲁克斯的耳中。自然,在这幽深的山谷中,是不能有半点火光的。布鲁克斯一边命令两位副将率领矮人步兵继续向前急行以支援林琮,同时传令全军不要慌乱,专心对付来自头顶的袭击。
只不过,即使布鲁克斯本人,都觉得在此刻说出不要慌这样的话有些滑稽。试问谁在黑暗中骤然遇袭不会觉得恐怖与紧张,至于慌张失措,则更是无法避免。只是,身为大将,布鲁克斯就算表面上,也一定要装作非常沉静的样子。在人喊马嘶之中,他一面命令部下以乱箭射向天空,以图可以在混乱中射中几个敌人,同时还拿出一瓶酒来,好整以暇的喝了起来。果然,主将的这份豪情显然起了部分作用,很快的,部队的骚乱酒暂时的制止住了。尽管在这山谷之中,根本就不利于还击,特别是敌人来自那根本看不清楚的山缝上面,不过,帝国将士们还是或手持盾牌,或以战马为挡箭牌,向前面继续冒矢而行。
却说埋伏在十里处的温喜菲部队,眼看下面的敌人还在继续前进,她当机立断道:“不要再扔那些石块了,用排弩,发射!”
顿时,牛毛一般的枝枝铁箭绵绵秋雨一般带着泥沙冲刷而下,使得帝国军继续前进的势头缓了下来。下面,帝国主将布鲁克斯刚刚转移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借着来自天顶的微光,他看出这个位置的两边山崖都相对比较平缓,适于攀爬。就是两边的冰刺,也少了许多。于是,他立即下令,要求两队矮人士兵分成两边,顺着溜滑的山壁爬了上去。同时,他还召集身边的一干魔法师,骤然造出一个土系魔法阵来,顿时,从山缝之间冲出滚滚尘暴,其中夹杂着无数自两边冰壁上刮下的冰刺,纷纷卷向山上的铁血将士。措不及防之下,好些正在填充排弩的士兵当即被那些带着毒气的尘暴卷上天空,同时,冰冷锐利的冰刺也标枪一般射了上来,将铁血人纷纷刺死当场。
负责此处指挥的副将温喜菲,虽然只是一名女将,却更是一名实力高强的魔武高手。眼看部下纷纷倒在敌人的魔法之下,愤怒中的她仍然保持着头脑的庆幸,一边下令全军暂时后退,退到离那缝隙一般的山口几十步之外,一边组织手下一干魔法师迅速施展出一个冷冻魔法阵。顿时一片片冒着白烟的冻气喷射而出,将自下而上涌上来的尘暴暂时遏制住了。接着,她就在魔法师的掩护之下,带着一群或手握排弩、或手持刀棒的武士再次冲回山缝处。此时,已有几百名矮人士兵已经挥舞着战斧爬了上来。
“把他们赶下去!这里不是敌人的坟墓,就是我们的墓场!”温喜菲高叫着,一手抓着排弩,一手抓着长刀,冲进敌人群中。跟在她身后的一干将士眼见主将正奋起巾帼之威,也跟着冲进了敌阵。
普通人一人两手才能运使的排弩,在温喜菲手中似乎如轻巧的玩具一般,一只手就拿了起来,且施展自如。一名五名亲兵紧紧跟在其身后,其中一人负责为她填充排弩。她手中的排弩,几乎从来没有停歇过,一连串的嗖嗖之声从她右手的排弩呛然发出,那些细密的乱箭欢快的鸣叫着,箭无虚发的射在挡路敌人的身上。当然,排弩并不能一下射穿帝国士兵身上的重甲,而温喜菲显然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专拣敌人铠甲的薄弱部位射击,如眼耳口鼻脖颈关节之类。本来那些部位也都有薄薄的铠甲防御,不过,再怎么说这些部位由于或者需要经常活动或者出于看路的需要,都没有金属的护持,而排弩射出的细密小箭则正好可以穿过这些部位的防御。一时之间,好些帝国士兵都在温喜菲的狂猛射击之下变成了瞎子,要不就被射进了关节经脉处,而使得手脚无法活动。后面的士兵也纷纷效法主将,立时将这些刚刚冲上来不久的矮人士兵大半消灭了。
望着下面蚂蚁一般正在继续爬上来的帝国士兵,温喜菲高喊着:“兄弟们,杀下去!”她头一个跳了下去。
在冰壁之上,想要立足并不容易。幸好那些被帝国军以魔法摧折的冰刺还剩下了一些根部,使得无论上爬还是下冲的双方将士都可以借着这些地方勉强行动。左手的钢刀两下砍翻两个敌人敌人之后,温喜菲冲到一名敌将面前。那敌将正专心向上攀爬,冷不防一人骤然冲到面前,自上而下的俯瞰着他,那自温喜菲眼中闪出的寒光跳动间,竟吓得此人一个立脚不稳,当即倒摔了下去,在砸死自己的一名部下之后,自己也摔死了。眼看温喜菲已经跳下冰壁,冲到帝国主帅布鲁克斯身前,蓦然听得一声高喝:“大胆!”
一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带着猛烈的劲风劈面砍砸过来,温喜菲堪堪让过。在黑暗中,她看清面前站着一名眼中闪着金光的大汉。凭直觉,她发现此人并非普通的人类。事实上,她当然不会知道,这眼冒金光的壮汉,正是来自西南铜山之上的金系精灵大将镍镊铁铊铊。
就在这片刻之间,布鲁克斯已在亲兵护卫下走远了。看着对方眼中那泛射出怒火的金光,温喜菲也不敢大意,顺手将右手的排弩递给身后的亲兵,从腰间另外拔出了一柄短刀。原来,她真正擅长的,正是这左长右短的两柄钢刀。
两人都不说话,就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山道间搏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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