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空行朝着峡谷的方向追了进去。
外面本来还只是黄昏,李先生走进峡谷没有多远,就已经黢黑一团了。晃出一点火光之后,可以看见道路两旁尽是幢幢的雾影,不停的伸缩变化着形状,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活物。然而,死一样的寂静却弥漫整个峡谷,使人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唯一听得到的,是座下马车的辙辙响声。开始,李先生所有的警惕都放在道路两旁了,并没有觉察到这车轮声有什么异样,猛然间,他才发觉,居然没有回声!照理说,在这狭窄的山间谷道,两旁的山壁必然会将其间很小的一点声音也迅速的放大扩散开去的。
李先生奇怪之余,将浑身的魔力提到了极致,随时可以释放出去。时间,在寂静与黑暗中以一种近似停滞的速度流逝着。尽管手中有着火焰,道路两旁的景象却完全看不清楚,李先生也不知道现在究竟走到哪里了。幸好,车驾上套着的夺自冰魔的马,似乎是一匹识途老马,根本不需要李先生的鞭策,就带着他们一直向前走。
渐渐的,在峡谷内那无尽的黑暗能量侵袭之下,李先生只觉得上下眼皮开始争闹了,头也越来越沉重。他只得一次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现在尽管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谁又知道危险是不是就躲在前面的黑暗中呢。
恍惚中,李先生渐渐听到前方传来依稀的歌唱,那歌声如泣如诉,如怨似喜,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声音混成一片,织成一曲宏大的祈祷之歌。尽管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那歌声中蕴含的情感,李先生还是逐渐听明白了。
难道这里住得有人?又或是亡灵的聚会?
思虑之间,前面的火光已经隐隐传来。李先生跳下马车,决定先悄悄过去看看。
转过一个小弯,斜而向下走了几步之后,他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只见弯道下面,有着一个巨大的火葬堆,许多若隐若现的亡魂正围着那火葬堆疯狂的舞蹈,在领头亡灵的主持下齐声吟唱着莫名的咒语。好一会之后,那站在中央的主持者将手一挥,众亡灵跟着停止了舞蹈,转而用更大的声音念诵着另一段咒文。这一次,李先生听懂了对方用魔法语言念出的咒语:“……魔界的大王,请接受我们的祭品,……我们以鲜血与自己的灵魂,和您签下这神圣的约定,为了那永恒的荣光……”
一边念着咒语,众亡灵一边从地下抬起四块木板,每块上面隐约躺着一个人。那四个不知死活的“人”被亡灵们抬到火葬堆上。此时,随着咒语接近完结,火光也越来越大,熊熊的火光映照着那四个人的面孔。
“冰火!……”李先生几乎要叫了出来,这时他猛然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面目。只见冰火那被捆缚的手臂动了一动,却并没有醒过来。再细看过去,李先生看清了另外三人正是石猛、德拉克罗与王承庆。四人身上都看不出有什么伤痕。显然,他们肯定是中了这些亡灵的妖法,否则以他们四人的实力,是不会在不经搏斗之下束手就缚的。
眼看着四人就将成为这些亡灵们献祭的牺牲,死在那火焰之中,李先生一边摒神静心,一边轻轻的举起了“天帝之腿骨”。当他体内的魔力透过掌心传到腿骨表面时,立刻感受到来自腿骨的巨大魔力波动。源源不尽的力量,开始迅猛的返回他的身体。那瞬间,他只觉即使连续使用三次“星碎剑舞”都毫无问题。
机会当然只有一次,一次就要击散这些亡灵,救走四人。这当然不太容易,却又是必须做到的。
当力量凝聚达到极致的时候,李先生骤然飞射而出,如大鹰一般扑了下去。
从他藏身之处的岩石到火葬堆,有着五丈的距离。身犹在空中,他手中的“天帝之腿骨”已划动了五次,五道银色的闪光交叉着碰撞着飞刺而出,在这碰撞之中,剑光已经化作无数的剑影,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直压向那些亡灵。他当然没打算给对方以还手之机。
正全神贯注于祭典的亡灵们,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袭击。事实上,在这样的夜晚,通常是没有人敢闯进死亡峡谷来的。
剑网一击而中,顿时将这群亡灵罩在其下。尽管亡灵们早已失去了肉体的实质,但他们那以元素为基础的精神实体同样躲不过乱剑的劈斩。立时有好些亡灵被利剑旋风般的刺击斩戳切成了元素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为一个完整的精魂了。趁着这混乱时机,李先生跳上了火葬堆,将昏迷中的冰火等人救了下来。不过,如何才能将四个身材如自己一般的人弄走,这个问题却也立时涌上了李先生心头。
就在这迟疑之间,那带头的亡灵已经躲开了剑网的追杀,双手招动着,一团团黑色的影子顿时压向李先生,几乎要将他一举压成肉饼。同时,李先生闻到一股怪异的腐臭。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大喊:“闭上呼吸……”
李先生也蓦然明白了,正是这腐臭气息,将冰火等人迷晕了。幸好得到提醒,他当即闭气,头脑间却也有些晕忽了。手中的“天帝之腿骨”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困境,一股强大的魔力顿时涌入他的脑际,使得他暂时清醒过来。
“李先生,快,将他们四人抛过来!”
这一次,李先生听清楚了,那喊话的正是逆空行。不知什么时候,逆空行已经驾着他停放在后面的马车过来了。
亡灵们那若隐若现的攻击,正渐渐与周围的黑暗能量融在一起,压了过来。无暇细想,李先生一手持“腿骨”还击,一手托起一块木板,将木板连着上面的冰火一起奋力扔向逆空行。一块接一块,李先生将四块木板全都扔了出去。亡灵们也趁机攻了过来,几条蚕丝一般的利爪在他背上腿上留下了好几条伤口。
“去!……”
李先生一声怒吼,双手握着“腿骨”,全力扫了出去。只听轰轰轰轰一阵乱响,冲在最前面的亡灵们顿时被乱剑斩成了碎片,乘着剑风在空气中飞舞。李先生也尽力一跃,赶上了最后扔出的那块木板,乘着那块木板飞到了马车上。
逆空行眼看人都已救回,李先生也安然回来,当即打马狂奔。不甘失败的亡灵们,则乘着峡谷间骤起的飚风紧紧追随于后。
此时,李先生先前所中的那几处伤口正淌着鲜血,一阵阵酸麻之感也从伤口处不断上涌。眼看后面的亡灵已将追近,一团团黑暗能量正一次次的飞射过来,好几次都差点将马车撞翻。而逆空行此刻则全力驾车,毫无他顾的可能。李先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发出绵长的呼吸声,稍觉那种晕眩的感觉减少了一些,随之跃上了车顶。
此时,道路两旁的黑影似乎都化作了实体,一浪浪的压向中央的马车。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布满了亡灵的意志,那些化作飞石、乱箭、毒气的意志,正猛烈的攻击过来。
李先生站在车顶,随即施展“星碎剑舞”。只听一阵劈里啪啦乱响,剑光与流星融化在一起,以马车为中心向四周爆炸着扩散开去。那粉碎的群星与利剑的舞蹈,在天上地下同时展开,击打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亡灵,将他们的战斗意志同时刺得千疮百孔,将他们那早已无法超脱的灵魂割成无数的碎片,还原为最初的元素。而那“天帝之腿骨”则趁机贪婪的吸收着这些纯粹的元素能量,反过来加强了“星碎剑舞”的破坏力。
空气中到处都是火花,到处都是爆裂,到处都是惨叫。李先生自己,也早已只是靠着一股模模糊糊的意识在坚持着一次又一次的施展“星碎剑舞”。大概,这是他连续多次施展这个极为耗费魔力的剑法的唯一一次经历。他早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挥舞了多少次手中的腿骨,究竟斩出了多少剑光,究竟击散了多少亡魂。
马车在逆空行巧妙的驾驭下沿着崎岖的山道飞速的奔跑,若不是冰魔们制造的马车有着不一般的结实,大概早就受不了这样的颠簸而散架了。
黑暗,似乎无穷无尽,没有尽头。这据说只有五十余里的峡谷,似乎也没有出口。不知跑了多久,逆空行焦急的看着前面,仍然没有谷口在望的感觉。他当然知道,站在车顶上的李先生,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若是再不能冲出这峡谷,大概就都要死在这里面了。
李先生一声声厉吼着,疯狂的对着黑暗施展剑法。即使有“天帝之腿骨”的支撑,他的魔力也已很快就要耗尽了。
猛然,只听一阵炸雷劈响,前面那无限远的尽头,出现了一团白色的亮光。那纯净的白光,绝对不是人类或其他生物所可以模拟的。那是唯一的太阳神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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